远去的电影院

名园老马

近日，出门外地，途经繁华路段，看到崭新大气的电影院，想起了县城的电影院，记忆的闸门也随之打开。

初识县城电影院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当时，零星家庭才有电视机，没有录像机，更遑论电脑网络。海丰县城放映电影的场所有几处如工人影院、人民影剧院，但要论规模大小和设备齐全的话，就非红城电影院莫属。

它位于海城红色文化街红场路，红城大厦斜对面，是解放初期建造的，据说还是当时“苏联”帮忙设计和施工，属于国营企业，顺便提一下，它和其附近的红城酒楼、红城大厦，都是为了纪念彭湃烈士而兴建的，周围还有红城照相馆、红城美容室。与其临近处就是海丰县城的闹市区——本地人称之为“东门头”，实际是泛称，是红场路、中山南路、中山西路、解放南路的交汇处，全县人民有关衣、食、用的日常所需都在此采购，在上世纪那里是海丰县城的繁华地带。

红城电影院有一个入口大厅供点票之用，门口安装一个滑动铁门，放映电影期间或平时紧锁，进场看电影，就如上车点票一般，在大厅工作人员验准无误，将票角撕一块下来，才能放行进场，常常中途，会有工作人员持手电筒查票，发现可疑，会询问，颇像警察查抓小偷。记得自己曾经有几次浑水摸鱼紧跟在成人观众后面，工作人员误以为是观众自家小孩，就混进去了，至今想想，挺可笑的。

红城电影院里面分两层，座位双号、单号各分一边，中间留条过道，四周有通道，楼下约30排，楼上10多排，设施比较简陋，座位是可以翻上翻下的木板椅，坐上去硬绑绑，冬天里，刚坐上去冰凉冰凉的。在那个没有空调的年代，场内冬天寒气逼人，尚可忍受，但盛夏酷热就有点难熬，颇似蒸笼，尽管有壁扇，风量有限，还伴有“吱吱”作响，噪音不小，却丝毫不影响大家看电影的热潮。我见过不少人夏天持着蒲扇或折扇之类，也有人怕中途口渴，携带着水壶进场。许多电影都在这样的环境下观看，现在想想，确实有点不可想象。但无论如何，相比观看乡村露天电影却要强好多倍，不用担心中途天刮风下雨。

记得初中、小学时代，每学期学校会组织一两次到红城电影院看电影，不少电影至今还能忆起如《赖宁》《焦裕禄》《周恩来》《雷锋》等，主人公或是闪烁着人性光辉的时代英雄或是推动历史前进的伟人。高大伟岸的主人公形象至今活在自己的心中，激励着自己不断前进，克服种种困难。彼时，每逢六一、元旦等节日，学校举行大型文艺汇演多选择在红城电影院举行，在表演前，往往先看一部电影，以记录片或教育片居多，印象深刻的有《南京大屠杀》，片中日本兵对手无寸铁的南京市民进行残酷屠杀的画面，振撼人的心灵，这是很好的爱国主义教育，胜过老师的说教，让我们认识到落后就要受欺负的道理，从小树立起强烈的爱国情操。

另一部是《上甘岭战役》，这一部反映主人公黄继光在朝鲜战场上舍身堵枪眼的英雄壮举，在上甘岭战役中，他所在营奉命夺取某高地，当连续攻下敌人数处阵地后，被敌一个集团火力点所阻，他挺身而出，要求担负爆破任务，勇敢地冲向地堡。当他掷完手雷，打垮几个火力点后，发现还有一个火力点在顽抗，他毅然直扑上去，以胸膛堵住敌人正在扫射的机枪射孔，保证部队完成了攻克高地的任务，全歼敌人两个营，自己壮烈牺牲。这两部是我在电影院里看到的印象最深的电影。

红城电影院作为吸引小朋友的地方除了电影，当然少不了它前面的各种小吃零食，前面有卖重糕粿、小米、牛肉丸、山楂、油柑鸟梨，棉花糖、甘蔗、柑饼及汽水及冷饮等的小摊小贩，每次去看电影，少不了要尝尝小吃，在当时我认为是最好的享受，至今难忘，犹余味在口。成年以后，有途经红城电影院，经不住诱惑，会尝尝那里的童年时代最爱——重糕粿、小米、牛肉丸等小吃，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味道不减当年，只是卖小吃的人早已换了模样……

那时的电影院还是许多青年男女约会、恋爱的地方，时常看到青年男女羞涩的牵着手走进电影院。小伙子与对象初次见面，往往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加深了解，看几场电影，恋爱也就游戏了，那时，常见出双入对的青年男女相拥在电影院旁边，成了一道别样风景。亦有不少人家，有亲戚来访，除了留膳，为尽地主之谊，就请他们上电影院看一场电影，聊表寸意。

那时电影票是用彩色纸印刷，有红色、绿色、兰色、灰色，一天换一种颜色，印有票价、座号、日期、场次，约有两张邮票大，稍微好看的电影，电影票很快就告罄，所以须得中午或下午先订票，售票窗是铁栅栏，小小一个仅可一只手进出，有时买不到票，找人情，托在里面工作的人员弄一张票。电影票犹如今天大牌明星演唱会或世界杯球赛的入场券一样吃香，小小一张电影票成了当时交际的工具，在电影院工作是个美差事。与售票橱窗相邻的地方还有一个宣传栏，每天都会张贴海报、剧照或电影院美工画的水彩画，画工精湛，画面人物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富有立体感，吸引力很强，能够摄住人的心灵。前面总会挤满人，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议论电影内容，猜测剧情发展，也有期待观众退票，可以侥幸买张票……

当时人们对电影有一种近似痴迷的热爱，每看过一部电影后在一段时间里，大家都会津津乐道谈论剧中的内容，甚至会摩仿剧中人物动作，或重复剧中某一句经典台词对白，或乐此不疲地传唱剧中主题曲、插曲，此情此景令人难忘，于今天难觅这种热情。

后来，随着录像厅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录像带子更便捷快速，还有电视机越来越普及，好多年轻人喜欢去录像厅看最新潮港台武打片、警匪片，红城电影院渐渐地冷清了，片子也不够新颖，国营企业的管理机制毕竟比较僵化，效益每况愈下，有的员工找到好出路，就停薪留职，下海去了；有的往高处走，调到别的工作岗位去……日趋冷落、萧条，最后不得不关门歇业，然而，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发生了一场半夜的大火灾，严重损毁，灾后政府复原重建，即今天的模样。

红城电影院远去了，告别了一段历史，留下了很多的思念和回忆。如果失去了老建筑，所有残存的、休眠式的记忆也会失去附着物，终至有一天会荡然无存。我忽然觉得，不会再有那种去红城电影院看电影的感受了。

本文来源：看东岸，文：马泽松，图：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