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坑，那一片海

名园老马

灼热初夏的休息日，我们一行人驱车来到汕尾捷胜。下车后，跟随带路人，绕过一段段陌生的小弯道，再爬上崎岖山路前往一片未曾谋面的地方。我不知道，这林木葱茏，花草丰茂的山后面有怎样的风景在等我们。

“海，好美的海！太蓝了！”
走在前面的友人发出惊呼，我紧走几步登上山顶，在一棵松与另一棵柏之间铺开的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烈日当空，海面银光闪闪，一整块的蓝宝石。汕尾人对海从不稀罕，观音岭、乌坎海、海仔、红海湾、金町湾、龟龄岛、沙舌……从小到大，我们的出游总是看海，可这一刻，这片海，我们这些打小就不稀罕海的人竟全部为之惊叹。

下山的路照样崎岖，但因眼前有海，我们的脚步从容自在了许多。道边一棵一人多高的多尼花吸引我驻足欣赏。你瞧，墨绿狭长厚叶片托着一大簇粉红五瓣花，鲜红的花蕊头顶嫩黄花粉，矮一头的一个个花苞正迫不及待急爆粉黛。桃花、梨花、梅花……对世人的追捧赞美似乎早已习以为常，眼前这一树蓬勃的多尼花的美貌一点都不逊色于她们呀，只是常居深山，不喜娇贵，又怎愿去招惹那些浮影虚名呢？放眼四望，这一丛，那一树，好几棵娇花细蕊，粉嫩欲滴。待至盛夏，这一树树粉花就变成比蓝莓个头稍大些的黑得发紫的可爱小多尼了，想着那酸酸甜甜咬破脆籽儿的特殊味道，竟已齿颊生津。

“这边凉快，都过这边来。”

追随着友人的身影，脚下的崎岖山道已变成险峭礁石，海浪轻拍，涛声柔和，我们觅得几棵松柏荫庇的一小片平整，卸下带来的物件，各人开始自找乐趣。
“妈，我能脱去鞋子去玩水吗？”女儿问道。

“当然可以，先找块平稳的石头，小心些。”

看着坐在礁石上双脚浸入水中打着水花满脸舒畅的女儿，我的脚底被撩拨得似乎千万只蚂蚁在爬，忍不住脱鞋挽裤腿，享受大海给予的这份夏日特赠。当疲累的双脚触着海面，一股清凉直透心头，脚下恰有一块平整的石头托着我们，两对脚丫子在清澈的水中漾开圈圈波纹，偶有一两条冒失的小鱼儿冲过来，倏一下又不见了踪影。头顶茂密的松枝像一棵巨伞为我们挡住烈日。倚着身旁突兀的礁石，心突然出奇平静。
抬头望，一片海向外铺伸，凹入这一湾海岸，礁石林立，密密麻麻长满各色贝类，沿着海岸肆意妄为：有连绵起伏群山矗立，有伸长手臂直捣海面，有瘦得笔直似剑直插，有四平八稳一整块巨石……狮啊虎啊鹿啊……放任你浮想联翩，没有哪两块是相似模样，但每一块都已独自站立万年，经日月风浪千锤万炼。涛声阵阵，友人在吟诵：“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松下煮茶的那一伙开始欢笑：“吃茶，吃茶，这可是百年私藏……”一杯热茶捧于掌心，因是纸杯，更感温热；一缕茶香丝滑，五脏六腑顿觉舒惬。海子，心疼你。很抱歉，今天，我们面朝大海，读你，正做着特别幸福的人。

戏水、刨贝、钓鱼、赏礁、闲聊……带来的两大壶热水已见底，我们收拾好茶具，踩过一座座礁石探访前面白茫茫一片沙滩。

脚下的沙砾不像别处海沙细滑，个头竟有绿豆大小，虽没有绒般的丝滑，却因没有灰土的掺合，沙滩才可如此洁白，海水才会这般透蓝。
“妈妈，快来看，这里有个水帘洞。”女儿指着前面一座大山欢呼。五六十米高的山体郁郁葱葱布满青木绿蕨，正用他伟岸的身体为我们在平整的沙滩投下一大片阴凉地。山脚靠边处有一个约两三米高的山洞，洞口四周各类绿植尤其茂盛。往洞里张望，黑咕隆咚，似乎深不可测。“滴－咚，滴－咚……”水声清脆，“扑棱棱”一只黑鸟忽然从洞内飞出冲向海面，分明可见湿了一侧的羽翼。脑海浮现电视里齐天大圣穿过水帘洞后的别有洞天，但看着洞口淤泥地，除了猜测，我们没人敢入内探险。辚兄告诉我们，这洞叫“滴水洞”，还有一段美丽的民间传说呢！

话说：古时，海丰县金锡都捷胜所东坑乡有个胡公，胡公在母胎里还未出世，一天，胡母独自一人来到菜园砍柴，刚好有一群海盗来到此地休息补充淡水，看到一个漂亮的妇人独自一人在山边砍柴，顿起歹念，把胡母强抢，带至下世府山寨做压寨夫人。后来胡公出世，生来一表人才，聪明伶俐。读书时常受先生褒奖，同学们见不得胡公聪明，私底下辱骂他为海狗仔。胡公回到家里问母亲缘由，可母亲却不予理睬。


直至胡公成年，母亲才把十八年前的事一一告知胡公：我们是惠州府金锡都东坑乡人氏……胡公知晓后心怀家乡，日夜思念。有一天胡公收拾包裹，独自一人开启了寻乡问祖之旅。经过一年查访来到了惠州府金锡都东洲坑乡，经查问东洲坑乡并没胡姓人氏，十八年前也无妇人被抢之事。


胡公只好回家把这趟经过详细告诉母亲。母亲告诉胡公：我们是金锡都东坑乡并非金锡都东洲坑乡。这次，母亲郑重向胡公描述家乡景观标志：“日出东径山，观音坐莲对莲鹰，独石对妈宫，鹧鸪岩岩雨伞，太阳落落滴水宫。”按照母亲的指引，胡公又经过一年时间的打听寻找，终于找到了惠州府金锡都捷胜所东坑乡，自此认祖归宗传承胡姓后裔子孙。“滴－咚－滴－咚……”洞内响亮的滴水声似乎在向我们延续故事的后来。

山脚有一片茂盛的剑齿大叶丛，走近才发现绿丛内悬着几个黄澄澄的“大菠萝”，有人好奇想采摘，有人大喊：“是篮投，假菠萝，没味道的。”树下有几个熟透掉落的，我们捡来一个玩着，无论外形看着多么相似，一掰开，那硬梆梆毫无汁液的果肉一眼就知不是甜美多汁的正宗菠萝。

听说往前走一段路有座“天后圣母”宫，沿着海滩继续往前走，可到达捷胜盐场。可望着阴影外毒辣的阳光，我们都已懒得动弹。把脚一点点往松软的沙下探，一会功夫，双脚已被洁白的海沙掩埋。双手各抓一把细沙，抬手、松指，细沙丝丝缕缕往下倾泻，日头就在这指间里一点点遗漏。海风吹，海浪涌，我望向随意散布沙滩的礁石，他们迥异于临海那些傲然威严险峻的巨石，每一块娇小玲珑自成格局，不正是园林、盆景里匠心独运的艺术品吗？再次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妈，我真希望这块地方不被那么多人知道”，身旁的女儿突然幽幽诉说：“你说等我将来带着我的孩子来这里，还能坐在这洁白的沙滩上看这么蓝这么美的海吗？”望着眼前辽阔透蓝的南海，想起老人常说的“三山六水一分田”，我笑着冲女儿点点头。













本文来源：看东岸，图文：潘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