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我的头脑中会冒出两个字——“菜脚”,其实这是一个词,还是个食物名词。
原以为是地方方言,想不到百度一下就跳出了。菜脚:1.菜吃后剩余的部分。有些地方叫送头送尾,指一般喝完喜酒宴后,吃不完的剩菜,尊重请客人,大家都要打包带走的那部分剩菜。2.采摘或烹调蔬菜时丢弃的帮子﹑叶子等。
没错,就是“菜脚”,只是我说的与这不同。类似于潮汕地区的咸菜,属类相同,但材料和做法不一样,它比腌制咸菜更简单直接些。咸而不酸,最大的特点是脆。
我总会莫名奇妙地想起。一想起,仿佛耳根还能听到嗖嗖的嚼声。这声响不知穿越了多少寒气热流,大冬天时,想起的次数更多。
过去,入冬时,母亲总会腌制菜脚。大多用春菜,所以也叫“春菜脚”,春菜的叶和“脚”都可以用。把春菜洗净,去头去叶(叶子用来煮汤,加上花生碎就更美味了),剩下部分就是“菜脚”了。因为“脚”比较长,得把它掐成一截一截的,装在陶瓷大碗里,放上盐和水,搅拌均匀,然后浸泡,顶多下几片姜,除此,再没其他佐料了。第二天便可进食了。
童年的冬天,总是特别冷。大人小孩都起得特别早,感觉又很容易饿。早上喝粥,是农村多年的习惯。那滚烫烫的粥一揭开锅,便吃开了,嘴里发出噗呲噗呲的声音,一不小心,嘴唇有时还会被烫开皮。
那会的早饭似乎也没什么可吃的,除了节日或公祭日;大人也比较忙,老早就去田地了。我们便只顾喝热粥,配着菜脚,牙齿与菜脚快速地摩擦着,像小白兔享受大白菜和胡萝卜的感觉,真痛快。其实,也没什么味道,最大的味是咸,可吃起来就是爽口。粥是热的淡的,菜是凉的咸的,从口感上已基本中和;尤其喜欢那种咀嚼的声音,伴随着沙沙刷刷的脆响,那粥就骨碌骨碌一阵阵进入喉道,然后拐进九曲十八弯的肠道再溜进肚子里。那样式,敢情像夏天里的水上滑梯一样,畅通无阻。这么一来,吃倒成了其次,听是一种享受。还真有这事呢!
回想起中专时期。那会儿,晚上都有吃零食的习惯,家里偶尔也会寄一些东西来,鱼干之类的也有。我睡上铺,隔壁是陈同学,每次我拿给他吃,他总不要,却说,就喜欢听你吃。这话听来有点怪。好比一个小伙子对一个姑娘说,我不爱你,就喜欢看着你。可是,他真的是“情有独钟”,有一次,还特地去小卖部买了包饼干给我,他只听。现在想来,听觉和味觉其实都一样,只不过爱吃的人多,而喜欢听吃的很少,于是,成了一种癖好。
婚后,偶尔也有吃到腌制的菜脚,只是菜已不是春菜,而是芥菜,也叫大头菜(可用来腌制咸菜的)。芥菜没有脚,净是头,大大的头,一瓣一瓣地包着;切开后,用水冲净,再浸泡。当然,腌制工序比菜脚复杂多了,除了盐,是否要放糖就不懂了;佐料相对也丰富些,比如加点姜丝,放点辣椒之类的。然后装在小玻璃罐里,这样一来似乎就高级了一些。我就把它放冰箱里,一小瓶一小瓶的,总馋着嘴。到可以吃的时候,总会找理由把它吃掉,像个贪吃零食的小孩,即使三餐已有很多主菜。每次,我就拿出一小瓶,打开时,一种菜姜混合的香味就扑鼻而来,嘴里就先生津了,这又让我想到“望梅止喝”故事里的士兵来。然后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嘴里咀嚼起来。
香是很香,脆也够脆,可为什么就找不到童年的味道?或许,就像鲁迅在《社戏》里说的,“真的,一直到现在,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
本文来源:看东岸,文:林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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