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菜粿，胖子老板——关于路边小吃的一段青春回忆

名园老马

图：區區500元

很多人内心都藏着一间与情怀有关的小吃店。这间小吃店，未必是老字号，未必是老板怀有独家秘技，它可能是你吃久生情的苍蝇小摊，也可能，它只是你读书时的逃课「收容所」，或许你现在已经久久不曾将它想起，但一旦和同学提及，你总会将那个老板的手艺和他的坏习惯、口头禅一起放大回放。

无论这间小店在别人心目中地位如何不堪，于你，它就是青春。我想，每个人都有一段关于路边小吃的回忆吧。我也有，但我的，应该与你的不同。我在龙津河畔「十字街」出生，并在那里度过了一个总是跟在邻居哥哥屁股后面跑来跑去的童年。小学之后，家搬到河园，开始了漫长的青春历程。直到2013年，参与工作几年后才告别了这里。

我不是一个喜欢怀旧的人，但我偶尔会回河园老家那边去逛一逛，毕竟我在那里生活了30年。河园是海城的一处老区，这里有老的屋子，老的风物，但时间是一瓶涂改液，它不允许什么都不发生变化，特别是路边景象，只是我没想到的是，路口那一间卖小米和菜粿的小店还在，而且老板，还是那个老板。


这个老板，在我读初中的时候就是个胖子，但他手臂结实，耳垂厚长，反正一看就能让人感觉他很懂做吃，因为电视里我们常看到的大厨，就是长他这个样子。那时候我在彭湃中学读书，每天上学都要经过这家小店。


胖子老板每次见到有人经过，会习惯性地揭开锅盖，用勺子翻一翻里面的小米，意思非常明白，就是放一点香味出来诱惑一下路过的嘴巴。他有时抬头眼光与我相撞的时候，他略略点一下头，我也会笑一个还他。我爱吃小米，但这么多年来，胖子老板从我身上挣到钱应该不超过30元，因为只有在很特殊的情况下，我才会跟他买一次。


很特殊是情况是什么情况呢？就是——饿得要死，已经没有多余力气跑到别的地方买吃的时候，我才会在胖子老板的店买一碗小米。吃的时候，我会将一粒的小米谨慎地放进嘴巴，尽量躲过舌头，随便嚼嚼就直吞下去，2分钟后，才会进行第二粒的吞吃。


是的，我真的想不通，海丰小米——瘦肉、铁脯和番薯粉的奇幻变身，内爽外韧，其貌不扬却暗香不止，这是何其美味之物啊，它到了这胖子的锅里，简直就是天使掉进了屎坑。坐在胖子老板的椅子上，我常在想一个问题，此时此刻，究竟我是在吃一碗小米，还是一只拖鞋？


几次之后，我断定了胖子老板的小米难吃不是他一时失手所致，从此之后不再与他交易。小米不买，他的菜粿我也索性不闻不问。是，我就这么喜欢以偏概全。小米难吃，他的菜粿也肯定不行，这个成见，我坚持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


那一天我经过胖子的小吃店，看见一位中年男人骑在摩托车上，他在等着胖子老板打包，这时候他说了一句话，不幸被我听到了——“全海丰的菜粿，我吃来吃去，只有你家卖的能吃”，这话淡淡，但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我耳朵里绕了很久很久。


我不断地想，难道这胖子的才华全放到菜粿去了吗？当天晚上，我又开始一轮又一轮的反思：这些年来，看了那么多课外书究竟有没有用。是不是我整个思维方式以及对人对事的态度，都是有问题的。我想有必要作一些改变了，毕竟我的人生还很长。

第2天放学的时候，我来到胖子老板的店铺前。胖子老板问我，“你久没来「交关」咯，小米吗？”，“不不，菜粿！”“好咧，菜粿一份！这里吃，还是打包？”“这里吃吧，比较能保住热气。”“懂吃！”——胖子老板一边夹菜粿一边和我对话。


胖子的菜粿让我印象深刻，它看上去个头不大，从颜色判断，是纯米浆包的，像梅陇的做法，只是有点黑。看着眼前这盘菜粿，内心免不了有一些小感叹：嘿，我们终于见面了，这些年来，一直刻意回避吃到你，一直刻意回避吃到你，即使同学要买，我还是执意拉着他走老长老长的路，去别的地方买，I'm sorry。


岁月静好，这一盘菜粿我吃得很慢，很慢。在回家的路上，我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哪里有垃圾桶可以让我吐一吐。







本文来源：第三世界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