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海丰平民医院的红色经典

名园老马

发现海丰平民医院的红色经典

陈宝荣/图文

1926年的海陆丰是全国瞩目的焦点区域，彭湃发起的农民运动正以燎原之势引燃华夏大地。当年，海陆丰就象大革命运动幕墙上绚丽夺目的挂毯，招引着许多名流要人慕名前来参观。1926年11月16日，共青团广东省委机关刊物《少年先锋》的记者杨白游历了海丰，回去之后发表了一篇《小莫斯科纪游》的通讯，向世人介绍这座东方红城的美好景象，称誉海丰城为“小莫斯科”。 且文中有一节以“不要钱的医院”为题，专述红宫五代祠东侧那座“与莫斯科之平民医院精神相似”的平民医院。

今天穿过红宫东庑旁边的侧门，就可以见到那座两层楼房的平民医院，前面那几棵虬枝奇崛的老树和墙上声息俨然的苏维埃标语，注解了它的发展根脉。红宫原为孔庙，海丰县苏维埃政权在此召开成立大会之时易名“红宫”。孔庙由几座建筑组成，大成殿之后为建于清乾隆十三年的崇圣祠，崇祀雍正元年追封孔子以上的五代祖先为王爵，亦名“五代祠”。

平民医院肇建于清末，座落在五代祠东侧，为带前廊中西合璧建筑，面阔五间，横长20.13米，进深11米，占地面积221.43平方米。东侧还有一列与之平行的纵式平房。起初，平民医院为慈善性收养孤儿或弃婴的场所，叫作“育婴堂”。

1、平民医院开启了中国县级医学教育的先河

1900年，英国传教士兰大卫牧师在汕尾二马路创建作矶中学及福音医院，英国医生万以安任福音医院院长，为广东较早的医疗机构，海陆丰西医治病之滥觞。1904年，两广总督岑春煊开办我国第一间西医学堂“两广新军军医学堂” ，辛亥革命后更改校名“广东陆军军医学校”，将原有丙班学生重新甄别，只留30人，另招新生30人，合成为丙班。海丰的吕楚琛、马招平以优秀成绩考上该班，作为新生入读医科。

1914年，该校改隶教育部，改编为“广东公立医药专门学校”，丙班自三年级开始，改为“第一甲班”。1916年，吕楚琛、马招平从该校毕业，回乡开拓医疗事业并服务军队。

1919年“五四”运动前后，爱国救亡、民主科学、文化启蒙之风传扬海陆丰，粤军参谋长邓铿之父邓轸（字伯伟，号伊臣，惠阳淡水人，祖籍广东梅县，民国第一任海丰县长，届满后调任陈炯明秘书）再任海丰县长，在县城东仓埔“育婴堂”主持创办县立女医产科学校，从广州光华医院（中国第一家由华人自筹自办的新医院及医科学校）聘请顺德人蔡惠卿医生就任首届校长兼主冶医生，聘任吕楚琛、马招平为兼职教员，结合广州办学模式，传播先进知识技能，开启中国县级医学教育之先风。

不久，学校又聘来一位叫梁恒义的女医生接替校长，蔡惠卿仍为主冶医生。该校首届学员学制两年，免费招收粤东各县百余女生入学。然而，时局动荡，最终坚持到毕业的学生仅有王如珍、褚琼英、林宝屏、彭锡如、邹玉笋、翁瑞华等12人。其中王如珍原籍陆丰大安，出嫁到海丰，是海丰首屈一指的助产医生，一直工作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威望颇高。

1920年，孙中山命令陈炯明率粤军自漳州回粤驱桂，甲子人田雨生为海丰兵站站长，吕楚琛、马招平以平民医院作为据点负责交通，为粤军筹备物资。1921年，陈炯明任广东省长，倡导民主民生民权，时任县长翁桂清着力建设“模范县”， 要求学以致用，在县立女医产科学校设立附属妇孺医院。当年夏，聘请广州光华医院毕业的台山人黄励志为第三届校长兼医院院长。

不久，第二届产科开班，吸引了部分开明家庭或志于献身医学的女子前来学习，学员近二十人。这期知名学员有彭华、程琼莲、杜端明、陈淑娟、陈香存、谢杰英等。

1922年6月，彭湃发起农民运动，大街西药房医生吕楚雄(吕楚琛胞弟）与妻子刘恩泉深明大义，积极支持农会，开设“农民药房”，规定农民看病免诊费、药费半价。妇孺医院进步师生受其影响，为农会提供了一些义务帮助。

1923年春，马招平为县立女医产科学校第三届校长兼医院院长，招收的知名学员有林素惠、柯瑶英、林枝、马宫婵、周位贤、叶兰素、王惜卿、黎德慈、刘月兰、王碧如、吴振惠、陈清华、郑宇文、吴务娴等。至第四届之时，学制两年改为学制三年。

2、平民医院是红色记忆的富集地

1925年国民革命军东征，周恩来、谭平山帮助建立了中共海陆丰党组织，大革命运动在海陆丰风起云涌，一洗沉疴积弊，社会风貌益发清新。当年秋，在中共海陆丰地委的主导下，海丰革命政府仿照苏联莫斯平民医院的模式，将妇孺医院扩充为综合性的平民医院，主设妇产科和西药房，免费诊治贫苦民众。这时，院校机构扩大，马招平仍为县立女医产科学校校长兼医院院长，但学校收缩为平民医院附属的业务培训机构。蔡惠卿、王耀中和吕楚琛为部门负责人或主冶医生，新来的朱惠民及第二届毕业生杜端明为教员。

当年“五一”国际劳动节，海丰举行盛大的纪念活动，蔡惠卿兼任县农民协会活动筹委会卫生队主任。在她的带动下，部分医院教职员工和学员参加了大游行，革命激情高涨。在这个背景下，在该校第三届毕业并留任平民医院工作的林素惠、柯瑶英、林枝、马宫婵等四人，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

平民医院位处海丰县城的中心，是进步医护人员的集结场地，是社会新风的文明窗口，尤其傍邻广阔的东仓埔(后来建为红场），为各类革命团体组织活动提供了便利条件。1923年春，陈秀慧、马俊、甘秀锦等人在那里排练彭湃、李国珍编剧的现代独幕剧《彭素娥》，颂扬追求婚姻自由、争取男女平等的解放精神。

1925年4月25日，海丰农民运动讲习所在龙山准提阁创办。5月1日，讲习所6名女学员成立海丰妇女解放协会。次年6月23日，海丰妇女解放协会在平民医院召开成立一周年纪念大会。9月，海丰妇女解放协会第二届代表大会在平民医院召开，选举陈秀慧为会长，李惠端、陈惠良、甘秀锦、陈新、吕楚卿、郑振芬、何怜芳等为执行委员。

海陆丰第一次武装起义失败后，因平民医院有红色基底之嫌，只好停办，学员培训也停止下来。1927年11月18日，海丰县笫一次工农兵代表大会开幕，平民医院成为部分代表的住宿地。当时墙面涂上红色，与红宫红场外观色调统一。1928年1月5日，红二、四师及海陆丰农军在红场会师，苏维埃政府安排了红四师部分领导及机关在平民医院临时住宿。当晚，红四师师委研究了参与东江大暴动和党代会方案。

3、平民医院是革命事件的发源点

1927年5月1日，海陆丰人民在中共海陆丰地委的领导下，举行第一次武装起义。平民医院医生吕楚琛亲任战时救护队队长，他带领胞弟吕君碧（又名吕彬）、杜志民、林枝、陈桂英、程琼莲（又名程云岫）、朱惠民（后被捕叛变）等医护人员参加行动。8天后，国民党部队刘炳粹团强攻海丰。农军在红花地阻击战斗失败后，海丰县临时人民政府退出城镇。不日，海陆丰农军到达陆丰新田，汇合邻近各县陆续撤来的暴动队伍，改编成为惠潮梅农工救党军，由杨石魂、吴振民、李芳歧、余创之、陈魁亚、林国英等组成前敌委员会，预备率队北上支持武汉国民政府。

当时，吕楚琛把参加起义的医护人员组成救党军卫生队随军出发。6月，在路经梅州的战斗中，吕君碧与部队失散，绕道回到海丰。救党军在赣湘边境且战且进，到达湖南汝城之后，派方临川、阳兴光、杨石魂等人去武汉向中共中央汇报工作。中央军事部长周恩来指示方临川：“广东惠潮梅农军不必来武汉，在汝城就地参加暴动”。

7月，汪精卫叛变革命，周恩来指示陈东日等军事干部来到汝城，组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二师”，参加朱德、陈毅领导的湘南起义。同时，中共广东区委委派任卓宣至汝城来协助训练和指挥惠潮梅农工救党军。7月下旬，根据中共中央指示，陈东日任中共中央军事部驻汝城特派员兼第二师师长，任卓宣任湘南军事特别委员会书记，吴振民任第二师副师长，武文元任参谋长。惠潮梅农工救党军改编为第二师一团，李芳歧任第一团党代表，吴振民兼任第一团团长；汝城农军改编为第二团，宜章等县农军改编为第三团。

1927年8月15日拂晓，国民党第十六军三个团，勾结当地土匪，向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二师发起了突然袭击。因第二师防卫失利，弹药不足，被迫撤离汝城。吴振民在战斗中受伤牺牲，余创之等将士被冲散，何举成、何跃生、叶愈蕃等编入朱德陈毅的部队，彭桂、黄强、林军杰等人返回海丰。

数月后，吕楚琛、林枝、朱惠民、程云岫等医务人员流落到郴州被捕，因是医生身份而未被杀害。过了一段难熬的日子，程云岫借机打电话联系到堂兄程树勋（时任广州仲恺农工学校蚕桑部缫丝场主任，进步人士）求救，程树勋找到吕君碧，联合出资由吕君碧联络郴州广东会馆的主持人牛平波，通过关系把吕楚琛等人营救出狱。不久，他们从乐昌坐船到达广州。当时，海丰籍地下党员柯麟在叶剑英部下任医务处长兼任第三临时伤兵医院院长，吕楚琛等人被柯麟安排在其手下任职。1927年12月，广州起义失败，吕楚琛与林枝躲过屠杀，逃出广州，程云岫及吕君碧继续在外地工作。

1928年1月，林枝回到海丰，正是苏维埃政权全盛时期，到处欢欣鼓舞，她与林素惠、柯瑶英、马宫婵积极投入东江大暴动，参加战时救护队。然而，广东国民党集结重兵很快就攻占海陆丰县城，她们随队伍退到山区农村继续担任医护工作。

敌军的围剿日益加剧，红色武装缺少物资药品，需要建立行之有效的交通线。中共海丰县委交通总站负责人曾添考虑到林枝等四名医生是秘密党员，又有职业身份可以作掩护，决定派她们回到城镇各自开设诊所，由杨望胞妹杨素琴与马宫婵建立单线联系，再由马宫婵领导其他三名女医生构建情报交通站，为根据地党组织和红军收集情报，筹集药品物资。

1929年1月，鉴于中共东江特委已迁大南山，则另外成立并行的中共海陆紫特委。6月，扩大为海陆惠紫特委。8月，曾添安排地下党员陈包(烈士）在海丰县城大街品泉茶楼建立地下交通总站，与杨素琴、林夏帆、马宫婵等保持联系。马宫婵等人通过平民医院分配在各地的旧谊关系，经吴光荣、吕楚琛、吕君弄、陈贤娇等人建立秘密药品通道，源源不断地把采购的药品输送到根据地。

1930年1月，赖稼接手领导交通工作。数月后，海城下巷人彭武愚叛变，暗中出卖了杨素琴、马宫婵、林素惠、林枝、柯瑶英、林夏帆等6人，品泉茶楼交通站遂止。1932年6月，马宫婵等四名医生被国民党驻海丰第五师师长张达设局捕获，投入监狱。在数月的酷刑折磨中，她们坚贞不屈，没有供认任何党的秘密。1933年3月29日（农历三月初四日）牺牲在海丰城五坡岭。

在这期间，平民医院复办，施沛霖为院长，王耀中为主治医生，招收24名产科学员继续办学，为最后一届。抗战爆发后，随着国民党县政府逃入公平山区，平民医院停办，学校彻底解体。建国后，平民医院曾经作为政府机构办公用房。1963年，海丰县人民委员会把平民医院颁布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留驻了革命志士的诤诤誓言以及“四大红色天使”永不消逝的美丽影像！

参考资料：

1、陈赛枝《程云岫一生为革命救死扶伤》；

2、程琼莲《参加农军北上赣湘琐忆》；

3、苏助《访问吕君碧同志》；

4、苏助《解放前海丰妇产科名医王如珍》；

5、陈恢南《海丰县平民医院沿革始末记》；

6、麦汉永、苏金保《两广新军军医学堂及广东公立医药专门学校》；

7、杨白《小莫斯科纪游》；

8、朱惠芳《湖南汝城：湘南暴动的策源地》；

9、陈赛枝、甘赛梅、余青《杨素琴回忆革命历程》。

附件：             

不要钱的医院

在南丰工厂后边，有了一间平民医院，每月约费千余元，是专门医治贫苦的平民的；里面设备当然还是欠缺，可是这种免医费的平民医院，现在又有多少处？这种事业总可以给一班人民以一种暗示。每日都有些病人来这里医治，与莫斯科之平民医院精神，亦有些相似，不过大小罢了。医院内附设育婴堂，有几个保姆在那块抚养着没有父母的孩子，人家生了小孩子，不能养育的，便可送到这里来。

— —杨白《小莫斯科纪游》节选

本文来源：红色海陆丰

图文：陈宝荣

编排：彭小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