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 雨

名园老马

前阵子，海丰雨水断断续续，雨势时小时大，给出行的人带来很大不便，尤以应时上班、上学朋友为甚。我学生时代，上学如逢强降雨，确有很大麻烦。从海城的南湖住宅区到学校，须经过一段泥泞不堪的土路，奋力踩单车，容易打滑；大风裹挟着或大或小的雨点拍打在隔着雨衣的身上，有阵阵的痛感，所以对雨天不感到兴味。二十几年前，我与祖母赴陶河乡下亲戚家喜宴，时值春夏之交，瓢泼大雨过后，乡村土路被雨水淹没，无奈只好派一条小船来接待，一芥扁舟在水上摇摇晃晃，随着船夫一竹杆橹插水底，小舟“劈波斩浪”，水声哗哗，直奔亲戚家，感到既惊喜又新奇。今非昔比，农村硬底路纵横交错，道路宽坦，不再因雨天而影响出行。

海丰地处亚热带气候。清明节后至端午节期间，多雨水。连绵雨水一来，常伴有湿热空气，持续十来八天是常态。在少年时代，居住在老屋，青砖灰瓦，每到谷雨时节前后，一下雨就整天断断续续，时大时小，下个不停，雨点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打在瓦片上，夜晚睡眠深受其扰，夜里醒了几次。老屋瓦上长有苔藓，雨天一长，屋内有一股霉味，难免也会漏水，无办法，家人只好拿个铁桶来接水，滴水声响犹如刻漏滴水，并唠叨着“屋漏偏逢连夜雨”，乍听不明其意，体会多次，就领悟了，“屋外雨已绝，屋内雨依旧！”也是常态，但是，“方法总比困难多”，天气一好转，邀一两位泥水匠上屋费一天功夫，清理修葺一下，大家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最近持续的雨天，伴有潮湿气流，屋里到处湿漉漉的，墙壁上挂满了欲滴的水珠，屋内的空气中弥漫着压抑感，有点让人喘不过气来。在潮湿空气笼罩下，平时翻阅哗哗作响的书页，本已泛黄的纸张益显软柔无力，还散发着一股霉味和臭虫爬过的气味。只有待天气放晴，再借日光曝晒，以免还没读完，却已烂坏。古代有郝隆晒书、朱彝尊晒书的故事，他们是学富五车之士，袒肚露胸晒太阳，以炫耀自己腹中的才学，表达自己的怀才不遇。今人所晒书本，大抵是尚未读完的居多。

其实，连绵的雨天也不尽是麻烦事。

古语云“谷雨不雨，交回田主”，意思是谷雨这个节气不下雨，当年的收成肯定不好，这田没有种头，干脆退给田主算了。近日的雨天，对农人来说，确是极好的事情，降过雨水，看到农田里一派忙碌的景象，农人们都趁着好的墒情，种瓜点豆，在这播种的季节里，下雨比什么都来的实际，正是“雨生百谷”， “时雨乃降，五谷百果乃登”。随着雨水增多，田野里的小沟都涨满了水，这时节也是青蛙产卵的时候，到处一片蛙声，田野的宁静为有节奏的蛙鸣所打破，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丰收。

自己儿童时代，在这个时节，放学后，常常三五成群跑到田野争先恐后抓青蛙，青蛙在水沟里、稻田里、绿草丛里呱呱叫，蹦蹦跳，有大的，有小的，有绿的，有花条的；你追我赶，好不容易抓到一只大青蛙，发现肚子里满是卵，农民见了，就劝告放它生路，以免影响繁植后代，毕竟它们是“庄稼里的保护神”。同时，田沟沟里黑乎乎一圈一圈游荡的小蝌蚪，也引起小朋友们的兴趣。大家用手捧一把，小小的身体，像一粒粒黑色的小圆球，滚圆滚圆的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把它们装在透明玻璃瓶里，尾巴一甩一甩的，快活地游来游去，可爱极了。

在雨水如烟似雾的时日，闲逛游玩是不惬意了，那么，呆在家里，泡一杯青茶、一卷好书及一曲美妙音乐相伴，不啻是打发时间的好方法，更是涵养淡定情怀的佳期。古人业余读书有著名的“三余”，即是夜晚，雨天，冬季；夜为日之余，雨为时之余，冬为岁之余。趁这雨天，让心灵跟唐元稹、宋王安石、近人周作人，去感受他们笔下的苦雨天气。

今天，太阳出来又溜走了，不知是不是又有雨天要来？





本文来源：看东岸，文｜马泽松，图｜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