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我和老姐考进了学子们梦寐以求的重点中学,彭湃中学。或许是彼此都发现了对方的胆怯和彼此衣服上大大小小的补丁,很快,班里仅有的两个农村妞,老姐和我,成了最好的同学。我家在附城,平原地,利于种庄稼,老姐家在进莲花山路边,半山地,利养鸡鹅鸭,于是姐妹俩约好,我带大米换饭票,老姐每天带鸭蛋咸菜。
每天,我打了米饭,跟老姐在教室里,在树荫下,就着咸菜咸蛋,吃着我们的佳肴,聊着我家的庄稼老姐家的鸡鹅鸭,时而密谋着周末拉上我们的哥们彬和林,到我家收割庄稼到老姐家爬山摘野果......而我,最期待的就是,一到老姐家,阿姨就会拉着我的手连连叫着."阿玉,阿玉,我的憨妞(海丰话就是傻妞之意),坐一会坐一会,阿姨做鼎溜粿给你吃。”
那时,老姐家就是一矮土屋,在小山凹边。每次回家,我跟老姐把书包(那时的书包,就是自己用细塑料绳编的袋子)扔饭桌上,就到屋后小山转一圈,叫唱几句音乐老师教的费翔"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的向我召唤......”常常是我和老姐还没唱到"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喊,归来吧,归来吧……",阿姨的声音就响起:“阿红阿玉,我的憨妞,回来吧,回来吃鼎溜粿啦。”
此时,我和老姐总会相拥大笑滚下小山。阿姨的鼎溜粿,一卷儿一卷儿,卷儿里,仿佛卷着阿姨欢悦的念叨声,念着"阿红阿玉,我的憨妞”的声音。一大碗的鼎溜粿,只一点点汤水,上面是阿姨自己种的花生米,阿姨炒好备用的油香油香的花生米,还有家门口随手拔的葱和芹菜,这样的鼎溜粿,那个香滑呀,每每想起,唇齿间依然满溢着那份原生态的油香味。
三年初中,每一个周末,每一个假期,偶尔去我家吃我妈妈的鼎煎粿,多数时间,尤其暑假期间,都跑去老姐家,摘野果,摘多尼(稔),因为爱听阿姨叫“阿玉阿玉,我的憨妞”,更爱吃阿姨做的鼎溜粿。
后来,我继续上高中,老姐一边代课一边读师范。高中那时老姐家建了红砖瓦房,大哥二哥相继成家,跟老姐回家,阿姨不做鼎溜粿了,却煮一大锅香喷喷的米饭,煎好几个自家土鸡生的鸡蛋,还是叫着“阿玉阿玉,我的憨妞,多吃点,多吃点,鸡蛋好,还有许多,不卖了。"
再后来,我读大学了,出来工作了,每次去看阿姨,阿姨总有一钵用芝麻花生擂的浓浓的香气扑鼻的咸茶等着我,坐在我身边,不停地给我添上一勺又一勺,而我,彷佛当年吃鼎溜粿一样,一碗又一碗,总吃不饱,阿姨乐得一遍又一遍叫着"阿玉,我的憨妞"。
岁月静好,燃气时代,小炉具小锅鼎,百姓自家不做鼎溜粿了,柴草燃料时代的大灶大锅不见了,鼎溜粿成了家乡的传统特色小吃,充满人情味的海丰美食老板,把鼎溜粿作为例送小吃送给客人品尝,客人如我,却吃出美丽的回忆,咀嚼岁月赋予我的温情。
本文来源:我是海丰人 作者:陈丹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