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有嘉木

名园老马

喜欢看校园里的树，每一棵树有每一棵树的姿态，每一棵树有每一棵树的风采。初春，办公室的窗外，一排凤凰树光秃秃的枝桠上绿色嫩芽纷迭而出，不几天抬眼望去，那些嫩绿的细小幼叶一簇簇布满枝条，翠绿稚气。我站在窗前，总要呆呆地看上一会，像在阅读一篇小说的开端，内心满怀期待。春天多雨，雨后新绿如洗，空气清新洁净，夹杂着淡淡的草木芳香，一呼一吸之间，有一种特别好闻的气息。

春末夏初，新叶上的绿色在不断地叠加，凤凰树渐渐的不易觉察的变成了一树青翠，转眼绿叶成荫，缀满细碎叶子的枝梗一扇一扇的，在半空中伸张开来，就像飞凰的彩羽。入夏不过几天功夫，绚丽艳红的花朵便悄悄占据枝头，花儿开得灿烂热烈，艳若红霞，大片的绿和浓烈的红聚集在一起，一下子涌现在你的眼前，隐隐地就有了触目惊心的震撼感。
学校里的凤凰花开，总是让我想起多年以前父亲种的那一棵凤凰树。那时我家住在甲东镇新建的中心小学，爸爸在简陋的教学楼前荒芜的黄土地上种上木棉树和凤凰树，照料了一段时间之后，它们便独自成活了。凤凰树在校门一侧，一到夏天便热烈地绽放，一树红艳艳的凤凰花惊艳了整个校园，也照亮了我的青涩岁月，以至我一直以来对凤凰花有一种独殊的情感。如今，我上班的校园这几棵开满繁花的凤凰树，让我似曾相识，让我感慨良多。我到树旁拍下几张照片，写了几行文字，发在朋友圈上，立刻引来点赞无数，引发一圈共情。

夏天的日子，阳光是多么充盈，所有的树木都在使劲生长，长得蓊蓊郁郁，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办公楼前围墙旁的一排火焰木，盛开着鲜红硕大的花朵，在阳光下开得燃燃欲坠，一树树红艳如火，炽烈热情，与教学楼后的凤凰花遥相呼应。而后操场的木棉树，此刻已褪掉一身红妆，长出繁枝茂叶，换上一身碧绿衣裳，不与火焰木与凤凰树争艳。木棉树独守一隅，积蓄力量，准备在来年春天再华丽登场。

校园里到处都是植物的篇章。唐人诗云：山远始为容。树亦如此。晴日，天空澄澈蔚蓝，白云像鲸鱼游动。远远望去，浅的翠，墨的绿，一层层闪烁着流动的洁白的光。大树小树看起来像是名家画下的一幅幅水彩画，美得那么不真实。若是遇到那阴雨天气，沿着围墙延伸的树木满是水气，迷迷蒙蒙的。走近时，那被雨水洗涤得发亮的叶子饱吸水分，一簇簇一片片流动着晶莹剔透的小水珠，不经意一触碰，水珠便簌簌掉落，淋湿一身。

足球场旁的一棵榕树，像一把撑开的大绿伞，树干合抱粗，树枝错综复杂带着嫩绿伸向天空，叶子长得密密层层，望去不留一丝缝隙。榕树下，学生们三两成群，在树荫下玩耍，做游戏。夏日的雨，说来就来，每逢此刻，操场上、榕树下玩耍的孩子们便作鸟兽散，飞奔回教室。而榕树只是平平静静地迎接雨的到来，目送孩子们的离开。

而窗外的凤凰树，花儿洒落，满目落红，在地上，在车顶上。不一会儿，雨过天晴，几个身穿蓝色校服的学生便拿着扫把，把一地落红打扫成一堆。这画面让人莫名感动，不由想起黛玉葬花的章节。

秋天到来，教学楼前的几棵非洲楝枝叶枯黄黯淡，黄叶不断地离树辞枝，经常是突然飞下一大片，如雨纷纷飘落，像一次猛烈地挥手告别。这是一段久旱的日子，我看着大树枝头日渐稀疏凋零，忧愁不已，担忧着大树的命运。后来终于等来了一场雨，大树们经受住考验安然无恙，转眼又重新焕发生机，活力满满。到了深秋，看到残存的落叶飘飘时，我已经有闲情想起某本书上读到的朱光潜的学生要帮他扫落叶，他说不用扫，他等了好久才存了这么多层落叶，晚上在书房看书，可以听见雨落下来，风卷起的声音。于是哑然失笑。
教室门口的糖胶树开了一树不起眼的米色小花，颜色黯淡，一点儿也不清丽，也没闻到香味。可就是这么再平常不过的一树花儿，居然引来了一群又一群的花蝴蝶，也不知从哪儿飞来，整天绕着树冠漫天飞舞，在阳光下扑闪着翅膀，飞过来飞过去，好不壮观。真是应了那句话：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等到秋冬之交，糖胶树树叶稀疏，有一天，我无意间发现高处树杈挂着一个鸟窝，孤零零地一团棕色，并不明白是哪种鸟，也从没见过鸟儿在树上筑巢，或是夏天被茂密的树叶遮蔽了，此时突兀地钻出来，给人一份惊喜，一份期待。有人说，鸟儿是开在树上的花朵，树上有鸟巢，说明鸟儿在这里住过，生活过。这些年来，生态环境日渐见好，鸟儿也愿意亲近人类。看见鸟巢，总会心生融融爱意。这让我想起了震川先生描写的人鸟和谐相处的恬然画面，“而庭阶寂寂，鸟儿时来啄食，人至不去”。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校园里一树一树花开花落，季节更迭交替，树叶落尽之际，明年春天树木又会重新发芽长叶，从头来过。校园里的树木就这样简单而丰盛地活着。黎戈说，很希望自己是一棵树，守静、向光、安然，敏感的神经末梢，触着流云和微风，窃窃的欢喜。脚下踩着最卑贱的泥，很踏实。还有，每一天都在隐秘成长。我很喜欢这一段话，因为“于我心有戚戚焉。”校园有嘉木，远方有梦想。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届一届的学子们，在校园亭亭如盖的绿荫里，驻足小憩，窃窃私语，又马不停蹄地去往人生下一站。












来源：善美东岸，文：陈瑞绒，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