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八月

名园老马

总感觉每年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就跨入了秋天的门槛，好像还没来得及准备，日子就如一乘轻骑，绝尘而去。其实细想一下，所有尚未揭封的日夜，我们又何曾真正充分准备过？难怪人们总会有那么多，对每寸光阴眨眼消逝，发自肺腑的感慨之言。在岁月不经意间的迎来送往中，又迎来了充满思念的八月。八月的柔风，八月的人情世故，八月的星星和月亮，八月的灿若星河，八月的嫦娥和天蓬在天宫的故事，八月的中秋团圆……

每个年龄段的八月，都会有一些莫名的感触，那些吹也不淡的记忆，涉及了不同年代里面所反映的不同背景。其实所有与八月有关的触动，都与寓意团圆的秋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年幼的时候，纯净的眼睛里，装的仅仅是对小小天空下的好奇，以及对节日的期待。在好动的天性驱使下，白天也无惧尚未退去热度的艳阳高温，顽皮地把本该安分听话的日子过得“踢天弄井”，忙于生计的长辈们虽然有点不知所措，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假装严肃地宽容着他们尽管调皮，却是健康的成长方式。

唯有到了晚上，经过晚饭和洗涮时间的缓冲，那还想继续折腾的活泼劲，在大人们的严厉约束下，才告一段落，被已经清闲下来的大人们训斥着，从家里搬出矮木凳子和草席，放在池塘边上空旷的禾町上，矮木凳子是大人们乘凉的专用凳子，草席铺开在已经基本上冷却了的青砖地板上，相对平整，是我们这些小家伙翻跟斗，蹦跳的“战场”阵地，每当我们还想捣蛋的时候，大人们就会煞有介事地告诉我们，只要静静地躺在草席上面，耐住性子，就可以像看电影似的，看清月亮里面正在上演的精彩画面。草席也成了仰望苍穹夜幕的工具，也是期待中秋来临，享受月饼美味的一处温馨站台。

初启的八月，晚上的秋风阵阵吹来，已经有了丝丝微凉。禾町上，仍然继续着的追逐耍乐，在家长们的呵斥声中总算停顿了下来。这时候，睡在草席上，仰望星空，看繁星点点，看璀璨于遥远的星河，长长的银河有着谜一样的深邃高远，正是长辈们开讲织女和牛郎故事开始的地方，然后是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来的天庭模样。虽然，幼小的心灵无法知道，牛郎和织女爱情的本身对错，也无法理解最终从王母所在的天宫，争取到的每年一次的“鹊桥相会”算不算一种反抗的成功。那时候根本就听不懂，我们关心的是哪颗星星最亮晶、最美丽。当然，还有就是身处农村，见多了耕牛默默无闻俯首犁铧的画面，而自然生出对“牛郎”称谓的亲切与深深的同情。甚至从初六、七的上弦月开始，便目不转睛地盯住天空，幻想着，能在传说中的月亮天宫里面，或者在银河的两岸，看见牛郎和织女的身影，但是，却从未如愿过。只有那吴刚伐桂的影子、嫦娥奔月的曼妙身姿，仿佛在月圆而未圆的中秋之前，被自己信任的童稚在臆想的空间里纯洁地真实着。

遗憾的是，当每一次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再也记不起那朦胧睡眼里，一飘而逝的仙境瑶池，只留下海市蜃楼般，伴随着童年成长的精神寄托。那是一种任何时候都不舍得丢弃的“过去”，虽然有种被长辈们善意“欺骗”的成分，将我们“骗入”甜甜的梦乡，却神话了懵懂岁月里天马行空的思维空间，令回忆变得丰满起来。

从天真无知到懂得生活中离愁的滋味，也不过是弹指而来的成长过程。脚下倒退而去的岁月，痕迹清晰可见。站在八月的渡口，心如潮涌。有挂怀的儿女情长若隐若现，这何尝不是一种思念亲人的情怀。在那种充斥着诗和远方的年龄段，无论你是以哪种方式离开故土，都有一样的乡关何处的感觉，很多人都深有体会。都说，漂泊是心灵的阵痛，只要是别离了从小长大的地方，不论是旅行、求学，还是流浪谋生，或者以其他方式作客他乡。

八月，应该都是蕴藏了岁月的各种味道，有离别的苦涩，有挂牵的丝丝余韵，有相聚的举杯畅怀。那种“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情感，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更加猛烈，更加彻底。也许，八月入秋的时间，本身就是思念的酝酿和累积。月缺月圆的感怀直抵内心深处，淡如白云，浓若重彩。晚上，只要是有月色和星光的地方，也不管她是云彩中的缥缈朦胧，还是星斗漫天的皎洁澄澈。心里无端溢出的思念，因为遇见了中秋来临的八月，而变得更加难以抑制。对家的想念，对亲人的思念，对故土一草一木，一房一舍，一山一河可能发生变化的猜测期望。都会一股脑儿投射到想象的屏幕，交映成独特的情感风景，铺垫着八月轻盈的脚步，舒缓着，走向岁月成熟的归期，以卸下无时不在的时间记挂。可是，当那种日夜都在惦记的一幕幕，在某个时间点，就那么真实的出现在记忆中的那个地方，是否更希望她换了俊美的容颜？人性啊，本来就是贪婪的，对过去的眷恋更是如此……

寒暑易节，春秋总是匆匆而去，而又更替循环，却永远不再是原来的物事，容颜也再也不是原来的容颜。每一个年龄段的八月，都有浩瀚星空的朵朵流云，伴着孤独的月亮，悬在地球之外，给人们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传统方式表达着所思所想。我们都或肤浅，或深刻地品尝过自己不谙世事的八月，品尝过“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八月，品尝过漂泊和流浪却无奈的八月，品尝过被相思煎熬的八月……渴望天伦，渴望儿孙绕膝又是另一种年纪的八月，也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度过的八月。从某种意义上说，更需要这种浓缩了团圆和传承的秋天节日缓解思念，可是往往却由于顾及自身的责任而任其无奈飘零。

中年人的八月啊，逐渐变成了八月中秋的味道。那种味道应该说是岁月酝酿的情感味道，必须用心才能感悟出来。它一边在惦记心中年老的长辈和走向独立的儿女们，一边又自然而然地成为被惦记挂牵的家庭奉献者。这是更加容易被拨动心弦的一种身份，尽孝与责任并存，向岁月证明生活不止于眼前的苟且……
一轮冉冉的明月，被从古至今的文人墨客，赋予了从不一样的离别走向团圆的心路历程。八月的心事，洇染了离愁，涨了秋思。擦肩只为与圆月相约，让八月的芳华缀满人间，让八月的中秋月圆人圆……





来源：东岸，文：彭武法，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