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塘秋荷

名园老马

已近中秋，盛夏的太阳能量消耗过大、太累，下山是一天比一天早了。傍晚六点钟，太阳便又提前＂下班＂，找到了最高的山峰＂落枕＂休息去了，广阔的原野一时笼罩在暮色苍茫之中。山那边的天空残霞绚烂，更显得原野的静谧。然而，在山峦之间，有一道光芒透过山谷，刚好照见一处山村，令这山村熠熠生辉，显得生机勃发。

这个山村就是联安镇的石塘村。石塘的名字，据说是来源于村前的一个天然石塘。村前确实有一个池塘，是不是传说中的石塘呢？这个池塘是带状的，有两三百米之长，宽仅有三四十米。因为联安河流众多，我怀疑它原本是一条河，它的两端被堵住了而成为池塘。这个池塘也不深，由北向南呈下降的坡度。藕是种在低洼地的，农村的池塘一般都很深，不适合养殖荷花。石塘村的池塘长有荷花，这算是一个特例了。堪称奇观的是，今年初夏无雨，池塘刚开始只有南部有水，这荷花便最先在南部长出。后来雨量增多，中间以及北部也依次上水，这荷花也依次生长了出来。所以，今天在石塘村观赏荷花，并不会看到全是秋荷的样子。南部荷花是最早出现的，应季而生，因而长得最高，花也开得大，但也最早凋谢。现在，它们的荷叶大多数已经枯黄、荷茎折断，看不到一朵盛开的荷花。中间部分的荷叶也开始褪去绿色，呈现一片褐绿相间的衰败之貌。不过在这片褐绿之中仍然点缀着几朵红色、白色的荷花，煞是引人注目。北部水草与荷花共生，宛如江南的一池春水。荷叶仍然是嫩绿色的，花蕊还不断冒出来，荷花也长得无比娇艳，只是个头偏小，高出水面不多，会令人误以为是睡莲了。

在石塘村见到荷花是去年夏天的事情，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满满的一池荷花。回想我的中学年代，朱自清的《荷塘月色》美文，让少年的我无数次涌起月下荷塘走一走的冲动。无奈三十年前交通不便、信息闭塞，最终我还是没有见到荷花。此后参加工作，也错过了几次观赏荷花的时机。近几年，听闻本地荷花盛开，朋友在微信上晒图，却已没了想要前往观看的冲动。在石塘村遇见荷花，是自己没有想到的。去年开始，迷上了海丰南部的这一片平原。有一天，我在平原上四处闲逛，任意东西，来到石塘村，便与荷花不期而遇了。初见荷花，我的心情谈不上激动，因为荷花就那样子，电视上见过，图片上见过，脑袋里想象着，心里装载着。

夏天盛放的荷花＂亭亭净植，香远益清＂，为其赢得了花中君子美名。周敦颐《爱莲说》广为流传，把荷花写成＂出淤泥而不染＂，寄托自己高洁情怀。秋天的荷花，＂红藕香残＂、＂荷尽已无擎雨盖＂，整个荷塘一眼望上去，你会发现场面是如此的零乱不堪，到处是残枝败叶，仿佛激烈厮杀后的战场，折断的长矛，倒伏的军旗，呈现出一片萧条的景象。我们都爱＂生如夏花之灿烂＂，对于生命的凋零，却常常不愿面对。所以当荷花枯萎，我们总会为其感到惋惜，感叹时间的无情流逝。古人写秋荷的诗歌也不少，大多数都是属于＂悲秋＂这一类的作品。在他们的诗歌里，秋荷就是残荷。赞美秋荷的诗歌，我所知道的只有＂荷残风骨在，竹老气节存＂这句了。即使是这一句诗，也带着＂残＂这个字。

对于现代摄影爱好者来说，拍摄秋荷比单纯拍盛放的荷花，更是一种更具挑战性的选择。当秋风一起，荷叶上的叶绿素减褪，黄褐色如老人斑开始进驻，裂纹也消然形成。它们经历秋霜，有的荷叶上形成了紧密有致的空洞，像是缕空的剪纸;这时，有的荷花依然盛放，还有花蕊不断新长出来，但是更多的荷花花瓣已经凋落，漂浮在水面；荷叶下面鱼儿游淌，荷上红蜻蜓依然飞来……及到秋末冬初，一切绿意消失，池塘上密密麻麻的断茎，有的直立，有的斜插，有的蜷缩着身子，与水面倒影成了各种各样的几何图案；几片枯萎的荷叶，几个黑色的莲蓬挂在荷梗上，落寞而又坚强，给人以无穷的想象。因为影像元素的增加，让摄影者有了更多的选择。而秋荷的文化含义，也是比夏荷更为丰富。仅仅是从生命进程这一点来说，秋荷经历春夏，走向严冬，最终迎来新生，完成一个生命的循环，是具有积极意义的。所以，我更乐意于用＂秋荷＂这词来代替古人常用的＂残荷＂一词。

石塘村现属于联安镇。＂联安＂一词据传来源于＂三约联安＂，清时为避免封建械斗，石塘、优埔、田心三约联合，保护人民安全。联安镇的西北部，由田心山、石角头山、大钳山和水踏山组成了连绵不断长达十公里的C型山峦。C型山峦的内环北部是古田心约所在地，南部就是古石塘约所在地。内环的这些村庄都是明清之前就已存在的古老村庄，规模都是比较大的。在大钳山的和平村还建有一所学校，可见这里的人口曾一度繁荣。现在，这学校已空置多年了。石塘村位于水踏山下，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前，在石塘村后有一条古道直通C型山峦外环的梅陇镇。梅陇镇建有全县最大的农村集贸市场，周边很多村庄的人都通过古道来这里赶集。然而时过境迁，现在人们可开车走国道沿C型山峦外环到达梅陇镇，也可走联安镇乡道绕过水踏山到梅陇镇。C型山峦内环弯弯曲的村道以及越过水踏山的石塘古道失去了其交通要道的地位，终于不复原来繁华。尤其是石塘古道，犹如瑟瑟风中的秋荷，即将湮没在荒烟蔓草之中了。

古道之美在于有历史，有故事，并且它还有未来。＂C型山峦内环的这些村庄，早些年之时已经破烂不堪了，也基本上没人住了。现在，它们经过数十年的蛰伏后，正焕发出新的生命力。＂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村道都已铺上了水泥，可以双向通车。道路旁边的村庄干净、美丽，有宽阔的晒谷场和健身广场，无边的田园风光。这里空气新鲜，鸟语花香，吸引着不少游客前来观光驻足。然而石塘古道，关于它的介绍仍是很少。如果不是路牌标示，我不曾知道这里有一段古道。我想，有空还得与驴友们前往探探路。

夕阳落在石塘村的最后一片余晖已然消失。时间不早了，还是回去吧。明天，新一轮的太阳又将喷薄而出。

来源：我是海丰人，作者：姚宇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