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稻香

名园老马 · 发表于 2024-11-25 16:47:53

在去陆河的途中，我心里就开始嘀咕：梯田还不是稻田？有什么好看的？料想又是陪太子读书，陪陪妻儿，周末愉快罢了。

车停稳当后，远远就看见从山脚到山顶，一大片的金黄，梯田就映在眼前。其实也不过四五亩地，田园牧歌，风景尚好，但并无惊艳之处。

在纵横交错的田埂上，衣着靓丽的游客穿梭其中，但我总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农民的儿子，关于水稻，我比他们更熟悉，他们顶多是造访，而我就应该算是“还乡”了。

两个娃在山脚的灌溉渠玩得不亦乐乎，爱人忙着美颜自拍。微风突如其来，满满的都是秋的气息，其中还夹带着一股浓郁的清香，我随即敏锐而惊奇地做出研判：这是新鲜稻谷的香，是我童年最熟悉的香，是和家乡一样的香。在嗅觉的引诱下，我的思绪仿佛立刻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家乡，回到暑假的每一个农忙时节。

不知清风何处起，稻田深处草虫鸣。这清香是顺着蜿蜒的田埂，均等赐予每一位游人，还是我得到的更多？我确实想到山顶走一走了。在半山腰，一位美艳的妇人托举起刚割下的稻杆，美美地凝视在镜头前。光影下，我仿佛看到了一位老农手执长鞭，驱使着一头通体黝黑的大水牛，一把木犁将土地划开一道道伤痕……他们从山下走来，从岁月中走来，从记忆中走来，又缓缓消失在落日的炊烟里。

一路稻花谁是主，红蜻蛉伴绿螳螂。宋人乐雷发的诗吟穿越时空，依然响彻在希望的田野上。稻香，对于农民而言，情感丰富而细腻。别看游人如织，他们看到的只是金黄金黄的秋，看不到是金黄的背后，是农人多少个早出晚归。从种子到结出种子，天生地养，每一颗饱满充盈的稻粒，都是汗水和老天的合力，一饭一粥，实属来之不易。

也不知道神农尝百草的时候，水稻还算不算是草；谁开始尝试把种子埋在土壤里；谁首先学会了把谷子舂成了白花花的大米；谁还把“粮草先行”写进了兵法？关于农事，我想我的父亲应该知道一些，只是去年他的名字被刻在了山上，这个时节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每天的傍晚，去巡视一下他的水田，因为稻花盈香，颗粒归仓，他一定是知道的。

一路的清香伴随着我向上，向上。这稻香还曾萦绕在我童年的那场大雨，那年，母亲带着二哥祥和我冒着大雨抢收稻谷，因为大雨过后，禾苗倒伏，收割更费力气。别家的稻谷早已收完，我们母子三人，深一脚，浅一脚，收完了一季又一季。但即便抢收完成，谷粒是湿的，不及时晒干，又很快就会发芽，煮出来的米饭就味同嚼蜡了。所以农忙时节，每一天都是在赶工期。老祖宗的一句不违农时，压得人快喘不过气。

于是后来，我总说我的童年是苦难的，不是家务做工就是农忙做工，一些人说不幸的童年需要一辈子去治愈，我又不同意了。母亲的坚韧和勤劳，深深震撼了我，教育了我。童年的苦虽然历历在目，却是我宝贵的成长经历。

当我来到梯田顶处，俯瞰稻浪翻滚，一串串的稻穗让人欢喜、踏实和心安，但山顶再也闻不到稻香，我意识到我离它有点远了……远离故土，远离农村，数来也有十多年了。此时，我想起唐人李绅，想起了他脍炙人口的《悯农》，一时洛阳纸贵，更惊诧后来的他竟成为腐官酷吏，晚节不保。我曾经给学生讲过袁老的杂交水稻，讲科技兴农，讲人文山水，讲历史沧桑；现在，我觉得更应该给孩子们讲讲这缕缕稻香，讲讲哪里是根，什么是本……

洋蹄岭上，稻浪千重，万千思绪在心头。眼下这一垄垄不规则的梯田，是画也是诗，一章一句写的都是流年，是成长，是过往，是将来，是一个农民的儿子。

图文：程艺

编辑：马泽松

审核：黄晓萍

来源：善美东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