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去购买豆浆,无意发现是用电动石磨现磨黄豆现煮豆浆,见到了久违的石磨,便勾起了我对老家石磨那挥之不去的记忆,久久不能平静,令人感慨万千…...
石磨,北方人唤作硙子,据说是鲁班发明,其实,我认为应该是劳动人民日积月累创造和改进得来的。在以往,它与村井一样,是乡下非常普通和再熟悉不过的生活物品,它是生活中的齿轮,把日子一天一天粉碎,提炼出精华让人吸收,是一个时代的印记,跟随着人们不停地转动四时,帮助一代代人繁衍。
记得,以前老屋后面的榕树下安置一座石磨,直径约一米,花岗岩材质,垫台由砖头砌成,略一米高,石磨比当时的我高出许多。石磨分上下两层,下层叫石盘,较上层稍大、稍厚;上层叫石碾,顶面稍凹陷,中间有一个圆孔,是用来放磨料的。上下两层咬合面都是石匠用钢钎凿刻有许多纵向的辗槽,手指般大,斜斜的,呈放射状由内向外排列,如同人的牙齿,粗细均匀,上下紧凑;上层石碾的外端中部开有一个方孔,将加工好的木手固定在里面,套上近两米长的推拉杆,这便是流行了几千年的石磨。
石磨就是靠上层的转动,将谷物在咬合面开磨,经过粉碎,从下层的磨沿边均匀撒落下来,下边用一个大簸箕或大斗接着,不一会儿就堆积成一座高低起伏的小山。
在我的印象中,推磨是挺辛苦的,每年冬天,尤其逢年过节,是石磨最忙碌的时候。在乡下,磨米、磨豆往往是由妇女包揽干的活,鲜有男人帮忙。一桩磨米活常常需要二三妇女协助完成,一人推磨,手握推拉杆作前推后拉约一步左右幅度的动作或两脚一前一后站稳,利用上半身的连续前倾后仰,将力量从推拉杆传递到木手,再带动上层石碾缓缓转动,这样一来一去,转了一圈又一圈,都是实功夫,在冬天,推磨人额头挂满豆大汗珠。另一人站在离石磨不远处添料,每间隔五六转,将一小把一小把谷物添进磨里去。如果仅一人推磨,就比较辛苦了,很折腾人,添了料又要推磨,来回反复,光推磨就差不多是一个成年人的用力,这样不仅需要力气,更需要耐力和韧劲,推磨是辛苦活。
每次我家磨米粉,父母亲一起合力推,推几转,我母亲就上前添把料,两人又推几转,再加把料,这样反复直到完事。当时,我们几兄妹年纪尚幼,只旁观,随着年龄渐渐增长,双亲推磨,我们轮流添料,后来,我们上中学在学校寄宿,只有放假才有机会帮忙。至今,仍能忆起双亲推磨的身影以及敏捷的身手,和雪白的米粉从磨沿边挤落下来的情形。
同样,让我记忆犹新的还有邻屋豆腐加工户,是一对中年夫妇,“霍…霍…霍...”的石磨声,常常把我在睡梦中叫醒,他们头一天下午将精选的黄豆用石磨推破加水浸泡;第二天凌晨三、四点起床,开始磨豆浆,他们磨黄豆,慢工出细活,拉磨速度均匀,磨出来的豆浆细腻。把磨出来的豆浆提回家,用大灶锅烧开后,丈夫挽起袖子,将豆浆一瓢一瓢舀进布袋子里,在弥漫着黄豆香味的雾霭中用力压揉、过滤,然后再一次煎煮,待到雪一般洁白的豆浆在锅中翻滚时,妇女加入适量的石膏粉,再一瓢瓢将豆浆舀起倒入固定的木盒中加压沥水,不到一顿饭的功夫,雪白、爽滑、清香、鲜嫩的豆腐就做好了。天还未亮,丈夫就挑着豆腐摊子沿街叫卖。他们的手艺老道,为人诚信,从不往豆腐中掺假,每次都能早早售完。
小时候生活清苦,鲜有零食,我母亲趁空闲时间,时常找一些黄豆,推起磨来,大汗淋漓磨成豆浆,过滤,用一口大锅煮,给我们作豆腐花,下点糖,算是解解馋,在当时我认为是最好的享受。虽然磨豆浆辛苦却磨出毅力和坚韧与亲情和质朴。
春夏秋冬,寒来暑往。那石磨就不停地转着、磨着,转去了乡下人数不清的悠悠岁月,磨碎了乡下人汗水泡出的日日艰辛。正如宋刘子翚《石磨》所云:“盘石轮囷隐涧幽,烟笼月照几经秋。可怜琢作团团磨,终日随人转不休”。斗转星移,当机械电磨代替了石磨,面粉、米粉在商店可以购得,石磨成了记忆里的东西。生活就这样,自己曾经习以为常的事物和经历,若干年后,再回顾,体验和感受自然不一样,也许当前的经历,若干年后,又是一段值回味与珍藏的美好时光……
本文来源:看东岸,文:马泽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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