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一个山村,村左前方的马路边矗立着一棵千年古枫。 远望,老枫树就像一根擎天柱撑起了一片天空;走近,那饱经沧桑的树皮诉说着岁月的无情,主杆粗大,三个大人也未必能合抱;听村里的老人说,600多年前,村寨营建之时,老枫树就在这里了。
千百年来,老枫树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它脚下这片土地的变化。 我家就在老枫树60米开外。冬夜里,我在温暖的被窝中听着北风刮过枫树的嗖嗖声入梦;春日清晨,我被老枫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啼吵醒;夏天,我常跟着母亲在它树荫下种菜、摘菜;秋风卷落叶,我从老枫树身上扯下几根细长的藤条,把落叶串成几个“叶环”,挂在脖子上、肩膀上,玩腻了,往灶堂一丟就成了母亲做饭的燃料……
我们就读的村小学就在老枫树附近。课间,我们常常跑到树下,拿出我们自制的弹弓眯一只眼睁一只眼瞄准树上的鸟儿发射“子弹”。遗憾的是,树上的鸟儿根本就不理会我们,它们高高在上,我们发射的“子弹”离它们又偏又远。
上美术课时,老师让我们随便画一种自己喜欢的事物。画画儿,是我最怕的功课,一筹莫展,我望着窗外的老枫树发呆……这时,窗外有一片紫红的枫叶飘过。我灵机一动,画起一片枫叶,然后借用同桌的蜡笔上色。结果,居然还拿了高分,可能缘于自己钟意。
小时候,我们称老枫树下的路为“小路”,称房屋右前方的那条路为“大路”。
其实,老枫树下的小路才是村里的“正路”,逢年过节,迎亲嫁娶,都要走这条路。这条路应该是祖辈们进出村寨,投墟的交通要道。路面并不很宽,中间铺着整齐而光滑的青石板,两侧密密麻麻的寸草。房屋右前方的那条路之所以被称为“大路”,就是因为它比老枫树下的那条石板路“大”。这条路是上世纪70年代才修好的马路,是给机动车出入。这马路也就是一条比较宽的泥土路而已。
小路和大路都通向墟市,只是小路比较弯曲,所以距离比大路要稍远一些。当年我们上墟读中学一般都是走大路。但在雨季里,我们穿的解放鞋,鞋底薄鞋跟浅,鞋面是布不防水,怎经得起路面泥浆的调侃——在那时,弄湿了鞋是没有第二双鞋换的,只有用自己脚的体温去“烘”干。这时,我们不得不抄小路,走远一点。
我们蹦蹦跳跳地走在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青石板上,解放鞋的塑胶底和石板偶尔会发出“嗤嗤”的摩擦声,但这声音很小,很容易就被路边小河里“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淹没了。条形的青石板是横铺在路面的,在两头人畜脚步很少踩踏的地方常常可以看到一些隐隐约约的阴刻字,经雨水冲洗,这些刻字清晰,只是它们都是繁体字,当时我认不出来,也就不清楚它们究竟是不是路碑。
如今,老枫树底下的小路、大路已拓宽了,还浇上了混凝土,机动车进村寨,畅通无阻。
当年在夏天烫过我的赤脚无数次的青石板去哪里了?走在这坚硬平整的水泥路上,一步一步,稳稳当当,踏踏实实,周遭安宁详和,村舍换新颜。我仿佛怅然若失,少了当年雨天走路忐忑不安的心理,多了几分怀念和慰籍!我迈出坚毅的步伐,勇往直前!
近日,从媒体获悉,说故乡的老枫树已经成为了我县的“网红”,许多人驱车前往“打卡”。
这棵千年的老树,俯视着树下村民们当年扛着犁耙,牵着水牛,背着锄头举着镰刀,出抬打谷机,归挑稻谷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今,他们开着一辆辆锃亮的小汽车,“嘎”地一声停在路边,掏出手机摆出各种时髦的姿势和它拍照——这位千年的老者,它会心生何想呢?
老枫树,见惯了春华秋实,受尽了风刀霜剑,它肯定不会少见多怪的。你看,一阵大风刮来,它,岿然不动,只是轻轻地摆一摆手,似乎要抖落一身的尘埃。
来源:善美东岸 文字:吴文锋 图片:网络 编辑:马泽松 审核:黄晓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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