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风雨飘摇的幽长的林荫小路。路面上泥沙混杂,坑坑洼洼,灰黑的色调蜿蜒向前,默默地伸向村口。路的两边栽满了一棵棵排列有序的高大的白杨树。树上经常摇晃着好些鸟窝——那是儿时最钟意的玩意儿了!只可惜鸟儿们太聪明了,竟把鸟巢筑得那么高,干叫人着急却只能“临渊羡鱼”。 树下绿草茵茵,夹杂着些许枯黄的败叶,还有各种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其间。收割时节,农人们忙不过来,就把各家的牛拴在杨树荫下。牛儿们有的就着身边的绿茵自由自在地吃起草来,有的只顾自个儿懒洋洋地蹲在地上反刍着口中的食物。每逢春雨连绵的季节,田野间的春水漫过坑坑洼洼的路面,小路便成了迂回的小溪。要是赶上大雨泛滥的时候,整个田野包括小路就都成了一片汪洋。唯一教人辨得清的,就是那两排葱翠的白杨,好像永远都显得那么的挺拔而且精神。
暮秋时节,一片片的黄褐色的枯叶从树上掉下来,为这条逼仄的小路铺上一层厚厚的金黄。这时,田野到处人声鼎沸,崎岖的小路便成了人们辛勤劳动的缩影。人们把收来的稻谷、花生、瓜果纷纷搬上小路,输送到各自的家里或晒谷场。放眼望去,一路上,一个个弯着腰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特别亲切可爱:他们有的挑着担,有的推着车,有的荷着锄头,有的扛着犁耙牵着牛……构成了人世间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color=rgba(0, 0, 0, 0.9)]家乡的小路,不但洒满乡亲们辛勤的汗水,而且满载着我成长的记忆。这里曾是乡人们出门劳作的必经之径。它连结着乡亲们与土地的赤子之情。儿时,每逢放假,我曾尾随父亲,在它身上烙下一个个深深浅浅的小脚窝。曾几何时,我和家里养的小狗崽多次在它的身上打滚,追逐,嘻笑……又曾几何时,我牵着自家的老黄牛,哼着悠扬的牧歌,轻快地从浓荫的小路上走过。家乡的小路,织满了父亲脸上的皱纹,写满了我七彩的童年!
记得,上小学一年级那年的9月1日,父亲一大早便拉上我的小手,磕磕绊绊地走上泥泞的小路,亲自将我从他手中交到老师的手里。泥泞的小路,满载着父亲对我的殷切期望。然而,调皮好动的我不知多少次从校园里“潜逃”出来;耐心善良的父亲又不知多少次神不知、鬼不觉的找到我,更不知多少次不厌其烦地将我哄上家乡的小路,拖到严肃而又安静的学堂。坎坷的小路,装满着父亲对我沥沥不尽的心血。
到省城求学以后,每次开学返校,无论严寒,还是酷暑,父亲总要亲自送我到村口。一路上总少不了嘘寒问暖,千叮万嘱。其时的我,已渐觉父亲走路的吃力。可他总要装出一副矫健的模样,任教那彻骨的风湿病渗透全身也不吱一声。透过车窗,当我想再一次看看年迈体衰的父亲的背影时,却刺心的发现,父亲那弯弓似的背项再也挺不起来了。他的头挨到了胸前,两只我最熟悉的长满茧子的手紧紧的托着腰部,步履蹒跚地踽踽独行于萧瑟的小路上。往昔发生在家乡小路上的一幕幕又历历于眼前重现,我抑制不止感情的潮水。
曾经,风雨交加的午后,父亲一边拖着沉重的农具,一边背着我一步一个踉跄地跋涉于家乡的小路上;曾经,夕阳如血的黄昏,父亲一边挑着沉甸甸的担子,一边耐心地催促着我往家里赶;曾经,月光如洗的晚上,我远远地望着父亲从夜幕中慢慢地向我走来……
时隔多年,半生倥偬的我,更是把年迈的父亲安置于乡下老家。身为人子又兼为人父,我更加深刻地体会到父亲独处的艰辛和寂寞。虽然经济拮据,我也曾多次劝说父亲随我同住。但每次却都被他拒绝,他的最有力的说辞是:“我还硬朗着呢!再说,城里的生活我压根就过不惯。无论你走多远,身处何地,故乡都将永远是我一生的归宿!”
家乡的小路啊!它系满了乡人的情结,写满了一位老人一生的勤劳和智慧!它将永远激励着我不懈向前!
来源:善美东岸 文字:蔡秋胜 图片:网络 编辑:马泽松 审核:黄晓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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