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钟表,大家都不陌生,家家户户都有之,而且形状各异,时尚新潮。而我家至今仍然珍藏着一款老挂钟,历经岁月沧桑,没有舍得把它丢弃,视为珍宝。
既然说它是老挂钟,也确实有点“老”。从我懂事起,老挂钟一直就挂在客厅的墙上,每天钟摆“嗒嗒”的响着,老旧式的木制形状,黑褐色外壳的“塔”形顶端有三个线条分明的棱角,圆圆的钟盘上镶嵌着阿拉伯数字。黑褐色的颜色本来就给人一种暗淡老旧感,加上平时鲜有掸尘和历经天年,日渐变老了。与我在同学家中看到的电子挂钟显得很落伍,同我从电影上看到的挂钟样貌差距也实在太大,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物品,所以从心理上更觉得它“老”,有一种排斥心理。
老挂钟每半小时响一次,逢几点钟响多少声,还有钟摆“嘀—哒”声,而别人家的挂钟是无声的,走到整点还会发出悦耳的音乐。老挂钟的报时声,在我们学习的时候,多多少少会产生干扰,还显得时间过得特别快,我们几兄妹学习时总喜欢叽叽喳喳说笑,玩文具,一报时,家里大人常常还会提醒“时间都到几点了,作业完成得怎样了?学习就不要自己骗自己”,我们几兄妹就收起心,继续学习,钟声无疑就是一种督促,但贪玩的我们对它还是讨厌的。
人往往都抱有这样一种态度,对自己不喜欢的事物,就懒得去理会和过问,对它的习性自然就知之甚少。
我时常盯着老挂钟老半天,却看不懂时间,只知“嗒嗒”跑着。当时少数同学手上所佩带电子表,只要认识阿拉伯数字,就可读懂时间。老挂钟则不然,只知道一个钟摆一下左一下右,一短(时)针一长(分)针,一支走得快一支走得慢,实在不容易读懂时间,尤其是长针(分针)指向在三十分以后,容易读错时间。曾经,有一次,中午上学将十二点五十分读成十三点五十分,快步跑去学校,结果发现静悄悄的,除了我自己,没有其他人。
有一天,我问祖母:“奶奶,现在什么时候?怎么知道?”祖母告诉我,她是看长针(分针)短针(时针)所在的位置,然后,耐心告诉我如何算,长针、短针指向哪里,怎样算?如此这般。她是不认识字的老妇女,而我算是“上过学识字的人”,于是,我拿来数学课本上的纸质表盘,反复推敲,比较,揣摩,不断比量,对老挂钟的识记精到“分”,时针,分针指到哪里,可以读懂。但有时还是会出错,可能是智商欠费。
后来,祖母告诉我,这台老挂钟是我双亲结婚时购置的,当时花光我祖父半个月的工资,为上海产的,是家喻户晓的三个五牌,品质杠杠的,在当时国内是最好的钟表,相比邻居的挂钟,它从来没有坏过。自此以后,我对老挂钟有了新看法,不再讨厌它,反而越看越顺眼,就像对待老朋友一样,对老挂钟的感情越来越深了,无时不刻不精心呵护着它,就像一位曾经被误会的家人。
随着对老挂钟的喜爱加深,对它的认识也加深了。每天早上起来,会看一下时间,渐渐地养成了惜时爱时守时的时间观念和与时间赛跑的习惯,没有看时间,学习和生活反而心里没有底,形成了参加工作以后,将手表调前十分钟的习惯,这样工作就不会被动,先到一步。逮到中学时光尤其是高中阶段,学习较紧张,老挂钟一响,就觉得时间飞快,需争分夺秒学习才行,那真真正正是一种鞭策,颇有“老牛亦解韶光贵,不等扬鞭自奋蹄”之感。
老挂钟有两个孔是用来上弦的,一个是上跑弦,维持钟摆和指针运转;另一个是上打弦的,保证半小时和整点能够打时间,会发响声。当时,每半个月我父亲就站在凳子上,拿着钥匙上弦,都沿逆时针方向转满弹簧,一望钟摆摆动有乏力表现,我父亲就会上弦,随着我渐渐地长大,大人们忙于营生,上弦的任务就传到我的手上。老挂钟也有不“听话”的时候,走着走着,时日一长,老挂钟跑快了,就将钟摆下面的螺丝向上拧上一点,如果跑慢了,掉队了,就将螺丝往拧一下,毕了,再观察一下,没有差错,就算大功告成。有时发现该上油了,就将我母亲缝纫车油,在钟表的大小齿轮上,滴上几滴,还挺管用的。
如果说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那么钟表就是忠实记录时间的使者。它默默地不停运转,半点一到“咚”的一下,一点钟到了,“咚”一下,两点钟到了,“咚”两下……十二点到了,“咚”十二下。日复一日,为大家准确报告时间,全家也更有效率的安排工作,生活更有条理,读书的没有迟到,我父母起早摸黑没有耽误工作。老挂钟几十年如一日,不断耗费者自己的青年生命,不停“咚咚”响者,针摆“嘀嘀”摆动,提醒着大家,像一位不会说话的长者,我们一刻也不能离开它。
终有一天,不知何原因,老挂钟突然停摆了,大家一下子慌了手脚,我上学没有时间可看,大人干活少了时间催促,上满弦还是无济于事,生活规律被彻底打破了。我母亲怕我上学早上迟到,就老早叫醒我,结果赴校太早,门都没开,我不得不在寒风中等了半天。另有一回,学校组织集体活动去县城影剧院看文艺比赛,我母亲怕早叫我,结果赶到学校时,集体大队已出发,差一点就掉队了,的确,没有钟表不行。我父亲不得不请海城老街的钟表师傅修理一下,恢复运转,大家的生活重新也走上正轨。老挂钟与我们产生了感情,它已安进了我们的心里,听到“咚咚”的响声,声声振动心弦。
十多年前,搬迁时老挂钟搬到了新家中。我父亲隔一段时间就给齿轮滴几滴缝纫机油,隔几年送往钟表店擦油一次,老挂钟照走不误,钟摆便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准时发出“咚”“咚咚”……声响,那声音仿佛在向主人诉说着自己辉煌的历史和不凡的身世。
来源:东岸,文:马泽松,图: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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