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

名园老马

“苦瓜浑身是苦”，苦，是五味之一；在南方，尤其是在广东域内，每到夏天，它是大家经常吃的食材。

以前，居住在乡下，家庭小院里，种植有丝瓜、桑树、南瓜、青瓜、香蕉，还有的就是苦瓜。苦瓜不择土，沙土、黄土都能成活，略施肥料，就可茁壮成长，茎蔓柔软沿架生长，瓜藤纤细，叶色碧绿，仲夏就会结果。

苦瓜长得不怎么好看，甚至有点奇形怪状，外形皱皱巴巴的，长满不规则的小突起，疙里疙瘩。近看却光泽四照，触摹起来珠圆玉润。令我好奇的是，它全身翠绿色，剖开看，里面的瓤是火红色的，瓜越成熟，里面的瓤越红，红得像玛瑙，像热血，像燃烧了一天的落日。

因其略有苦涩味，作为小孩的我们，不大喜欢它，倒是对桑树上的桑葚和南瓜、香蕉喜爱有加，因它们味道香甜，可口的东西总会赢得人的青睐。

其实，苦瓜本身即兼备色香味三大特点，有的蔬菜要经过烹调加工之后，才能三美俱全。它有一股清香，犹如出水芙蓉，刚摘下来的青瓜也散发着一种清香，不过一经炒熟就失去了八九成，而苦瓜虽然经翻炒却依然留芳人间。

苦瓜，淡淡的苦涩味才是它的味。不少人常常放一把盐稍腌一下，清水冲洗一下，可去掉一点苦涩味；不过，若弄得没有苦涩味，就失去了本真面目。的确，苦的味道也不是人人所喜欢的。苦瓜的苦涩味入口清脆、爽口，食后去火清心，犹如莲子芯泡的茶，苦涩而可清心火。现代人多喜欢吃略带苦涩味的食品，如茶叶、苦丁、橄榄、咖啡，它们的苦涩味各不相同，亦不如苦瓜耐吃。以往，有人形容读鲁迅、柯尔律治散文和福克纳短篇小说晦涩难懂，如嚼橄榄，却罕见有人用苦瓜味来形容文笔，未免冷落了苦瓜。

如今，苦瓜上了雅座，也算是上等好菜，有清热解毒的作用。南方夏日热气重，容易上火，偶然吃几顿苦瓜就败火了，吃法多种可以炒蛋、炒肉、炒尖椒。且只会将苦味留给自己，不传给苦味传给其他食材，清代学者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中这样写苦瓜：其味甚苦，然杂他物煮之，他物弗苦，自苦而不以苦人，有君子之德焉。”苦瓜的这种品格，真让人对它刮目相看了。

苦瓜虽苦，良药亦苦口。若干年前，在外地工作期间，有位舍友时常餐前餐后喝着干苦瓜片泡的水，探问缘故，他因血糖偏高，这是个降糖的好偏方，需要长期坚持喝。没料到，坚持一段时间后，经体检，血糖果然下降了，有难得的药物疗效。

苦瓜吃着吃着，伴随着社会阅历增多，多少会想起生活的苦涩味。人有顺境，也有逆境。处逆境，难免遭到冷落、嘲讽、白眼；这时的况味当然是苦涩的，如人饮水，只有自己才能深切体会。生活的苦涩味同苦瓜的苦涩味一样可以清心去火，冷静思索一些问题，看清许多真面目，这些问题在顺境是想不到，想不深的。痛定思痛，砥砺奋进。历史上吃苦瓜最有名的人物，当首推明末清初的画家石涛，他自号苦瓜和尚，是有开创性的一代宗师，餐餐不离苦瓜，甚至还把苦瓜供奉案头朝拜。他对苦瓜的这种感情，与其出生于帝王胄裔，早年国破家亡，中途出家，晚年还俗，尝尽人间冷暖，清高与不甘寂寞之间的经历、心境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尽管苦瓜苦，但是成熟鲜红的瓤却是甜，而且还真叫甜，有一种说法叫：成熟才甜。苦瓜如此，人生亦如此。尝尽人生百态后，喜欢那种咽下后苦味顿消继而产生清凉的感觉；慢慢品尝苦瓜的过程，就是品读人生先苦涩后甘甜的历程。

本文来源：看东岸，文：马泽松，图：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