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冬至称为冬节,冬节到,年就到,春节也就倏忽间迫不及待跑到眼前来了。杜甫写过: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冬至到了,春天也就不远了,古人认为阴极之至,阳气始生。冬至虽是一年中黑夜最长的一天,但是也代表着下一个循环新的开始,是大吉之日,也就难怪能享受到“冬至大如年”的待遇了。
记得少年时在县城师范求学,冬节前夜,学校必定以班为单位,为负笈异地的同学们,组织一场冬至团圆晚会。下午放学后,男生负责购买糯米粉等琐碎的准备工作,到了晚上,全班同学摆好桌椅团团围坐,一起搓汤圆,煮汤圆,吃汤圆,场面热闹而又美好。
1 而在家乡,“家家捣米做汤圆,知是明朝冬至天”,母亲早在几天前就忙开了,去街上采购红糖绿豆糯米等。一大袋糯米,浸泡一夜,沥干水分,第二天挑到村后公路边,路边早有专门为节日准备的碾粉机在突突工作着,机器前面也排着长龙,妇女们手里各自提着一桶濡湿糯米等着。经过一夜的浸泡,糯米吸饱了水分,一粒一粒蓬蓬松松白白胖胖,在桶里挨挨挤挤,像是人群中的另一群人。那时大概老屋里最原始的人力捣米的碓臼已经被机器代替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户人家才用原始的工具舂捣。
母亲把带着湿气的糯米粉装在圆形的笸箩,在太阳底下晾晒,冬日的阳光似有若无地照着糯米粉,母亲不时用一双筷子去搅动粉末,给粉末翻身,等晾干了,糯米粉就装在一个塑料袋里存起来。
母亲取出小部分糯米粉做汤圆,剩下的做红粿和冬节茧。做汤圆的粉末分成两盆,一盆放进一点“草花红”(可以食用的红色颜料)做成红汤圆,一盆做成白汤圆。一锅姜片红糖水煮滚过滤后,搓得圆滚滚的两种汤圆一齐放进糖水煮开,等到白的红的胖乎乎的汤圆一个个浮起来的时候,就算大功告成。小时候,妈妈煮汤圆时,拿着碗和勺子的我等在一旁,一看到红白相间浮起圆圆胖胖的汤圆时,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忍不住伸手去锅里打捞。此时,妈妈定会断喝一声:等下!只见妈妈郑重其事地把刚出锅的的汤圆捞起来盛在排列整齐的几个小碗里,这是准备冬节早上拜祭祖宗用的,剩下零星的几个就归我所有了。我甜滋滋吃起来,妈妈这时就会说:吃了冬节圆,又长一岁咯,我“渣亩仔”长成大姿娘了。
前几年看到网络之争,争论着汤圆是甜的还是咸的。我好生奇怪,汤圆怎么可能是咸的呢?原来北方的汤圆还真是咸的,作为一个地道的南方人,真是孤陋寡闻。
不管南方北方,吃汤圆总是意味着团圆,意味着一个隆重的仪式。在很早以前,冬节就是我国一个古老又重要的节日。在寒冷的冬节夜,一家人团团圆圆坐在一起,一起喝下一碗热腾腾的甜圆,共同又长一岁。第二天出门遇到乡里乡亲,碰面第一句话:昨夜食圆无?着实令人感到温暖。
另外的糯米粉,母亲同样会在白色的糯米粉掺入草花红,揉成大面团,做成红粿和冬节茧。绿豆煮熟捣成末加入盐巴在锅里炒一炒,就是红粿的馅料。刚蒸好出笼的红粿,粿皮软糯,咬一口,满嘴绿豆沙,好香啊!还有更香的吃法,红粿在油锅里过下油,煎一下,油煎的粿皮在绵软的基础上多出了一层香脆。我却更喜欢吃未经油煎的红粿,粿皮甘香软糯,又稍带韧性,吃着像亲一个胖乎乎的可爱小孩的红脸蛋。
红粿适应于很多个节日,比如元宵节,也适应于许多喜庆的时刻,比如娶新娘。而冬节茧才是跟冬至正式匹配的节日粿。冬节茧的粿皮跟红粿的粿皮材料相同,做法也一样。形状和馅料却大不同,红粿是圆的粿,冬节茧是条圆形的,所谓茧,形状就有点像蚕茧,还像北方的水饺,又跟水饺略不同,个体比水饺要大一些,神似春节的“油锥仔”,可“油锥仔”的馅料是甜的芝麻馅甜的绿豆馅,冬节茧的馅料是咸的。我觉得一年中各种粿的馅料,冬节茧是最隆重的,冬节茧的馅料一般由萝卜干末加上大蒜末再加入煤虾干(虾皮),几样菜料在锅里炒得香香的,包裹在里面,合着粿皮的软糯,口感极为丰富,我最爱吃了,往往一下子消灭掉好几个。
陆丰甲子镇的冬节还有一个风俗是吃羊肉汤。只是与甲子镇一江之隔的甲东乡下,却没有这个风俗。正所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啊。吃羊肉这个风俗在整个海陆丰地区也唯有甲子镇才有,我翻了手头的资料,未见记载,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百度到的资料倒是有地方在冬至这天吃羊肉汤,比如滕州,据说是从汉代开始的,汉高祖刘邦在冬至这一天吃了樊哙煮的羊肉。觉得味道特别香美,赞不绝口,从此民间到了冬至,吃羊肉的习俗就流传了下来。我想,科学的解释应该是冬天吃温热的羊肉,可以防三九寒冷,可以滋补身体,因此冬节吃羊肉也包涵着美好的寓意也算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本文来源:看东岸,文:陈瑞绒,图: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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