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陆河县河田镇石禾町自然村。几十年前,我们家乡的父老乡亲在每年农历八月半后都有进行“放草”的习惯。“放草”也叫“放柴”,就是人们在山上用镰刀把柴草砍倒成排放着,晒干后才挑回家。虽然这样的景象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我对它记忆犹新。
自古以来,我村年年都有放草的做法。公社化以前,各户的山由各户的人自己去放草。公社化后,私人的山全部落社(归公),山的面积由集体分配到户放草。乡亲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进行放草呢?原因有二:一、这个时候已是中秋过后,山上的草都开了花,成熟老了,晒干比较有成;二、这时是农闲季节,村民们有时间放草。下面介绍一下放草及相关的一些事。
以前,私人的山地未经许可,是不容别人去割柴草的。生产队时期,在每年三四月份,村集体或生产队都要出禁条张贴公示,除留出一部分山地给社员割柴草外,其余的山都进行封禁,名曰封山育林,防止水土流失。实则是解决社员的柴烧问题。这些封禁的山叫“禁山”。禁条明文规定:偷割禁山者罚款1~2元。有些人因违反禁条的规定被没收镰刀等工具和罚款。
生产队时期,每年农历八月十六,整个村子的劳动力都要去火山嶂上开“捡柴路”,从半山腰往村子里开下来。大家出大力,流大汗,把水沟填平,把杂草铲掉,把山路开得差不多像公路一样好走。生产队还煮着大米饭挑到山上给大家做午饭。我小时候到山上放牛,也几次在那里吃饭。
几天后,村里或生产队就把禁山的面积分到各户去放草。人们称这些放草的山为“草排”。这时,不分男女老少,整个村子的劳力或半劳力都上山放草。事先,大家要磨好镰刀,要有一支“禾担干”。它是两头尖的,一端还要装上鉄锥,以方便捆柴和“打担”。还要有“鲁勾索”(安上树勾的绳子)和禾缚(禾秆绳)。去远一点放草的人要带上饭包做午饭。带的菜就是“钢菜”或咸鱼之类的斋菜。家乡还流传着一个关于“带饭包”的感人故事呢!
事情是这样:以前,有一天,一个伯父和其兄长去山上放草,带两个人的饭包。他哥因病回去了,两个人的饭包他就一个人吃。他吃不下就睡(躺)着吃,终于把饭包吃完。这件事成了乡亲们的美谈。放草时,很多人穿着草鞋,有些人穿着解放鞋或其他鞋。大家一早就去到山上,马不停蹄地使劲割柴草,把柴草放得一行行、一排排给太阳晒。因为,柴草被放得一排排,所以这些山地被称为“草排”。
这些柴草中主要的叫“八月草”,也有人叫它“大草”,茂盛的有一米多高。还有“黄毛羞”、“鲁枝”和一些小杂树等。“八月草”产量高。“黄毛羞”省烧,但非常难割,一个午割不到一担柴。大家顶着烈日,汗流浃背,浑身发痒难忍,鼻孔给草尘熏到黑黑的,快喘不过气来。但,大家都不叫累。有些文艺爱好者还对唱着山歌,博得村民们的阵阵喝彩。大家听得非常高兴,疲劳跑到了九霄云外。
下午五点多,大家就忙着捆柴,陆续挑柴回家。大人一般挑四小把(捆),有的挑六小把,即一大捆中有2~3小捆,一担柴两大捆。有些人还挑着两担回家。就是把第一担挑了一段路后放下,到回去挑第二担,这样轮回挑回家。这时,山路上挑柴回家的人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大家挑一段路放下休息一下,才继续挑着赶路。特别是挑到半路上的百年古榕树下,大家都要停下来休息,在阳光似火的高温下,恨不得一步挑到此树下乘乘凉。有些人磨破肩膀的皮、双腿打颤也顽强地挑着柴往回走。有的甚至还摔了跤。可见放草是非常艰辛的。
不几天,火山嶂的柴草差不多被割得精光。因为,下坝、布屋、土地前等村的村民也在这个时候放草。山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人声、镰刀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首动听的歌曲。
放草放了几天以后,大家在山上还有很多成排晒干的柴草没有挑回来,人们就一连几天去挑,一天挑三至四担。有的一家几个人挑,挑回的柴可堆成一座山,高兴得笑不合拢。
村民们把挑回家柴草有房子放的放进室内;没有房子放的就在室外找个平的地方“打草庭”(草堆)。“打草庭”先要在地上放几行石头,然后在石头上面放几根木棒,再把捆好的柴草整齐地放到木棒上面,长宽高多少随柴草的数量而定。在“草庭”的上面还要盖上禾秆等避雨的东西,以保护柴草不致腐烂。这些柴草一般可供一个家庭烧半年。来年上半年人们一般都不捡柴。众人有这么一种看法:谁家的柴多“草庭大”,谁家就劲。如果,人们在秋冬时节没有拾到足够的柴草,在来年雨季就很麻烦了。家乡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冇米有效借,冇柴冇效借”。它的意思是说,没有米,人家肯借,没有柴,人家就不肯借。因为,还的柴质量很难衡量。当时,柴草的贵重程度可见一斑。
以前,家乡是盛产甘蔗的地方。每年冬天,村里的糖寮或大队的糖厂榨蔗煮糖需要大量的柴草。人们称这种柴草为“蔗鲁”。生产队就把“蔗鲁”分配到户,每户少的几百斤,多则上千斤。这些任务要在放草那个时候完成,因为,过了这个时候就秋收秋种农忙了。
在特殊的年代,家乡放草不是在八月半后至秋收前。1970年代有一年,由于当时是农业学大寨的鼎盛时期,上级不肯安排时间给社员们放草,一直拖到年二十六才放假给社员们放草。年关已到,真的累坏了乡亲。
在每年放草的时候,河田圩有很多亲朋来割柴挑回去烧;也有人把好的柴草送给河田圩或其他地方的亲朋。还有很多社员把柴草卖给砖瓦窑厂、糖厂或私人,换回一些打家荒(理家)。
近十几二十年来,家乡没有种糖蔗了,糖寮、糖厂早已废掉,更重要的是现在各家各户都烧煤气了,大家再不用去放草了。但,“放草”是我家乡上百年的传统习惯,它当时为人们的生存、生活起了巨大的作用,我终生难忘。
本文来源:看东岸,文:罗新焕,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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