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一场大雨姗姗来迟。乌云从西边飘来,不久整个天空变得漆黑,一道闪电划空而过,雷声由远而近,狂风大作,如此几番,这雨便倾盆而下了。炎热的天气一下子变得凉爽起来。真是一场好雨啊! 雨丝在空中摇晃、回旋、洒落,敲打树叶、栏杆、棚顶、玻璃窗……发出不同的声响。听着这雨声,我突然想起南宋诗人蒋捷所写的《虞美人•听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听雨是雅士之雅事,不过没关系,雅事人人都可以做的,成为真正的雅士才是最难的。这正如书画,谁都可以学,成为书画家就不容易了。这天刚好是周末,难得清闲,我就来仿效一下雅士听雨。天是暗的,心有真善美,又何尝不可。于是,我搬一张椅子坐在窗旁,泡一壶茶,听雨声如心声,悠哉游哉。 我脑海中慢慢地浮现了这样的一个情景:我小时候老家的瓦房,晚上没有电,点着昏黄的煤油灯,外面下着大雨,本应是最寂寞无趣甚至是有点恐怖的夜晚。狂风呼啸着,闪电一次次照亮小屋和天际,雨水从屋檐上淙淙而下形成了水帘。为了防止雨水泼进大门,父亲在下雨之前,在窗井挂起了一张帆布,这雨滴打在帆布上“啪啪”作响,雨水又汇聚一起,在帆布中间形成了一个“水池”,这“水池”很快水满,把帆布一侧压低了,一股水“哗”的一声飞泻而下。父亲拿了水桶去接水,桶很快水满了,窗井也开始浸水了。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父母给我讲雷电和雨的科普知识,让我在黑夜中看到了光明,让我从此不再害怕雷和雨。这场景是我关于大雨最早的、最温馨的记忆。
我想起了我大学即将毕业之时的一场大雨。当时,我所住的学生宿舍楼在学校的东区,楼大约有7层,每层十几个房间,每个房间住8个学生,所以一栋楼有几百个学生,大家都出来站在走廊上是挺热闹的。同学们都在打点行李了,准备各奔前程。这时,天色暗了下来,一阵又一阵的风呼呼刮着。不久,豆大的雨点落在铁皮做的单车棚顶上,响起巨大的声音,尤如刀剑相击,铁骑突进。安静的宿舍楼从没那样地热闹过,大雨和“雪花”让周围的景物变得模糊,也让毕业生的心生迷惘……一转眼就过去了这么多年。
去年的夏天,我到莲花山游玩,突遇大雨,在茶亭里躲雨也突遇多年未见的老友。走上了职业画家的他北漂,又四海为家,苦行僧般地坚持走他的艺术之路。我与他有幸相识,却又像双曲线,越走越近,又渐行渐远,算起来也有十几未曾见面了。我和他聊了起来,一切恍如昨天重现……这雨下得越来越大了,纷纷扬扬,犹如雨神于云端施雨,把雨水从一个山头泼向另一个山头,天地万物笼罩在雨幕之中,“龙喷须”瀑布如银河倾泻,莲花山下数千亩松林,如千军万马,在风雨中嘶啸。我们停止了聊天,我的学长凝视着前方,让我想起了他当年写生画画时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专注、坚毅,令人肃然起敬。我陪着他,细细地看着这雨,聆听着雨声。雨于画家,是线条、是色彩?是虚是实?是情感还是声音?我不知道。我写了一首诗,抒发与老友重逢的感想:
骤雨茶亭逢老友,曾经诗酒倚高楼。
仙人隐洞多回探,铁索悬桥几度游。
一路尘来一路雨,半生乐又半生忧。
相逢不改旧时景,莫让年华付水流。
关于雨的回忆还有很多,大多数都是发生在路上的,有绵绵细雨,也有滂沱大雨。总的来说,雨下得大一点,留给人的印象会深刻一些。小时候,父亲披着军雨衣踩自行车,我坐后面,罩在雨衣里面,低头看到车轮在满是泥泞的地上滚动,溅起的泥水弄脏了我的衣裤。读中学,踩自行车去学校,不想穿雨衣,一手握雨伞,一手扶车把,狂风把雨伞吹折,全身被淋湿,车也快倒了。刚参加工作时,我从海城开摩托车去汕尾上班,半路下起雨来,赶忙停车,从车座下面拿出雨衣披在身上,继续前行,到了汕尾,却发现全身都湿透了——这是常有的事。后来有小车开了,雨击打着前窗,模糊了视线,雨刮器左右加快了摆动,车轮驶过积水,喷起了“浪花”。到了单位,打开车门撑开伞,雨还是打湿了衣服。“一路尘来一路雨”,这是常有的事情。
人生如长路,不可能总是艳阳高照。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路,庆幸我走的是一条还算平坦的路,纵然大雨如注,更兼疾风迅雷,何惧之有。诗人蒋捷在南宋末年的风雨飘摇中历尽坎坷,故作此《虞美人•听雨》一诗。我的人生平凡简单,听雨玩味此诗,未免是故作多情。只不过年已半百,“鬓已星星也”,倒也与诗人有相似之处。
听雨,人在窗旁,雨在长路:“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来源:善美东岸 文字:姚宇彬 图片:姚宇彬 编辑:马泽松 审核:黄晓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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