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铁

名园老马

时常耳闻“打铁还须自身硬”这句话。也想起了打铁这个行当。现在，已很难见到了。但，不少四十岁以上的人，还曾见过打铁。说起打铁，我的耳畔立即响起“叮当、叮当”的悦耳声，眼前仿佛浮现星火四溅、挥舞铁锤的场面。

曾经，在老家南湖畔有一家打铁铺，每次经过湖边，总会隐约听到有节奏“叮当、叮当”声音，但，大人常叮嘱，打铁场危险，小孩不可靠近。但自己总想知道铁究竟如何打，寻觅机会看看真面目。

盼望着，盼望着，终于趁和几个同伴到湖边钓鱼的机会，一睹究竟。在脑海里，打铁铺里有一个大泥炉，约一米高，旁有一个风箱且和泥炉对接好；相隔半米处，立一个铁砧，尺许见方，有半成人高；墙角还有一个大水缸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工具、原料。

师傅抓起若干稻草放进炉里，“哧”一声，点上一根火柴，把火引燃，再放上煤块、炭块，急拉风箱，“吧达、吧达”地响，浓烟扶摇直上，煤炭发出红艳艳的火焰。巨肺一样的风箱，“忽哒、忽哒”地把疾风送进炉膛的底部，火越燃越旺，腾出半尺高的火苗，扭动着腰肢。不久，红中带蓝的火焰，呼呼往上窜，炉火熊熊，燃烧正旺，照红了人脸，也映亮了打铁人古铜色健壮结实的胸膛。师傅见火候不错，放入铁胚，再急拉几下风箱，稍后，铁胚变得通红，师傅见状，一边用铁铗夹起烧得通红的铁胚，利索地放在铁砧上，左手握铁铗，右手挥起小铁锤。趁热打铁，师傅打一下，“叮”一声，徒弟就抡起大锤头打一下，“当”一声，声音抑扬顿挫，用力有轻有重。

锻打若干下后，师傅还得将铁胚翻过来继续锻打，小铁锤打哪里，徒弟再抡起大锤头朝哪里打。无须口头交待，“叮当、叮当……”他们一躬一直，豆大的汗珠挂满额头，彼此配合无间，打得一派热火朝天，声音传得很远。

他们锻打铁胚的时候，溅出铁花，绚丽缤纷，煞是好看。但他们挥手示意我们不可靠近，难怪家里大人不准我们去看打铁，唯恐星火灼伤我。但师徒俩却毫无畏惧，身躯一直一弯，锻打着火红的铁胚，仿佛正在锻打一块金砖，锤打得火光四溅；用力越大，星火四射的威力越大；和着悦耳的锤打声，星火跃得很远，仿佛置身于璀璨的海洋中，打铁人的生活辛苦而浪漫，他们的手脚勤劳而雄健。

师傅长年累月打铁，虽是中年人，腰背早已成了弓形，但举手投足还是有一股狠劲。大热天，光着上半身，锤打几下铁胚，就大汗淋漓，抓起一条毛巾拭擦一下，继续做事。

徒弟则是青年人，臂膀、腹部肌肉，条块分明，腰身挺直，精神爽朗；站在铁砧前，如棵松。正如俗语云：无力不打铁，无灰不种麦。手抓大铁锤柄，不闲言碎语，眼睛注视着铁砧上的铁胚，如老鹰盯着猎物，手举锤落，“叮当、叮当……”把铁胚打扁、打弯、打斜，或钳钉、镰刀、锄头、犁铧……打想要的形状。已经变成弧形三角样呈现出优美线条的顽铁，被再度投入熊熊火焰，再经过精细加工，打磨，左右端详，比划试用，确保顺手灵巧。

随后，丢进大水缸里，随即发出“滋、滋……”的淬火声，盆中水“咕嘟、咕嘟”冒出一串串晶莹的水泡，接着飘起一团团的水蒸气。凉却后，才把它交给主人，人们拿在手里试试，眼露满意神色，道谢，然后扬长而去。一丝不苟完成每件铁胚。这样一件铁胚算告一段落，打铁人就可以放松一下，喝口水，抽支烟，擦擦汗。

一年四季，寒往暑来。冬天，打铁铺内温暖如春，他们身上穿一件短袖上衣就行；夏天，只能光着膀子，挂一条擦汗的毛巾。虽然辛苦，但他们很少生病，还练就了结实的身躯。童年时代，看打铁的过程，也算一种享受。也给了我一些启发，每当觉得学习枯燥无味，想放弃时，想想打铁匠的辛苦状，学习还不算苦差事。

后来，年纪稍长，才知打铁匠夏日天未亮就开工了，早上气温稍低，迟了，气温升高，室内热如蒸笼，人也辛苦，容易疲劳。

民间还流行一句老话“人生有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可见，打铁撑船磨豆腐这三种工作是多么地艰辛、多么地不容易。打铁人白天黑夜在炉火旁忍受炎热，活着就如入炼狱一般。船夫撑船行在风浪间，随时都有翻船丧命的危险。卖豆腐的三更睡五更起，干驴子的活儿，赚养家糊口的小钱。他们为了生活而奔波、劳累，属于社会的最底层、最边缘，还容易被人忽略。

看着一块块锈迹斑斑的顽铁，经过锻炼，锤打，成钢，脱胎换骨，变得赤红，简直就是浴火重生，化腐朽为神奇。成年后，常忆当时情景，人也要和顽铁一样，经过千锤百炼方可成钢。我们每个人想成就一番成就，总得经过一番磨练，吃一些别人不知道的苦楚，最后在属于自己的人生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最近，阅读了伟人毛泽东一九一七年发表的文章——《体育之研究》，其中，有一句“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他年青时爱好体育锻炼，也养成了坚强的意志，老年时，还游长江。打铁也可以当作“野蛮其体魄”的行为，一个真正的打铁者，象征着体魄健壮，有力量！打铁者将一块顽铁千锤百炼炼成钢，的确，值得尊重！“打铁还须自身硬”，真是一句励志的话！

来源：善美东岸

文字：马泽松

图片：网络

编辑：马泽松

审核：黄晓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