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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份拜访了素有“戏簿”之称的吕匹先生，拜读了吕老有关海丰三大戏剧的著作，拜读过程，不时回忆童年时期村庄每逢年节喜庆“做戏”、“看戏”的情景，也便略略懂了一点有关白字戏、西秦戏和正字戏的知识。作曲家陈勇铁先生近20年为家乡西秦戏、白字戏新编剧目的演出出任音乐总监、配乐和指挥，有幸与铁叔聚叙之时，常听勇铁叔聊起戏剧，聊起西秦戏传承人吕维平先生；最近，画家陈孝能先生，为留下家乡特色文化之根像，执笔绘画名角名伶扮演的戏剧人物，我也有幸拜赏一二，又听孝能兄提起吕维平先生。
我的心中，逐生认识和拜访吕先生这位梨园大咖之念，以加深学习家乡本土文化，不负“隐舍乡情”挖掘和弘扬海丰文化“牵头人”的责任。8月初，回到家乡，一天，想要拜访孝能兄，不料孝能兄说：“我和维平先生在茶楼喝茶，你就过来跟老兄一起学习西秦戏吧。”我又欣喜若狂，撂下正在妹妹家聚餐吃菜粿的几位闺蜜，直奔茶楼。
耳闻吕先生在梨园造诣之高，我以为他应该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戏骨。当我急匆匆去到茶楼找到桌座时，孝能兄身边的却是一位跟我年纪差不多、两个小时前等候核酸检测时排在我前面的那位谦谦帅哥，我不觉惭愧自己的孤陋寡闻，握手问好的那一刻，我脱口叫一声“平兄好”，以求谅误解其为老人家。
真是人如其名，维平兄平易近人，言谈谦逊，给我和孝能兄加茶，都是频频起身倒茶，一老画家，一女教师，敬老尊师，一位艺术家的范儿。
茶间，维平兄娓娓道来西秦戏的前身今况及其特质，历经悠悠四百年的历史烽烟，西秦戏能有今天的盛行，除了国家对地方特色文化的政策扶持之外，关键是这些艺人历尽艰辛对戏剧的坚守之情，一如维平兄。“从小在声声戏曲中长大，有幸入梨园拜名师学艺，遵循师训，传承一隅曲韵，责任而已......”维平兄微笑而谈。
田墘镇，隶属红海湾，大海之滨，平原延伸，自古文脉渊深，出过众多文人墨客和大家，如在此出生长大的核潜艇总设计师黄旭华先生，维平兄就是诞于这大海之畔的厚土古镇，他的家，就在古镇平民聚居的寻常巷陌中。维平兄告诉我：“童年时期，厝前屋后，巷头巷尾，都居住着戏剧艺人，每天早晚，都能听到戏曲，耳闻目染，我便能随口哼哼。”在中国的底层，无论处于怎样的兵荒马乱或饥寒交迫之下，都一直有某种艺术之道在独自传承。
正是这样一些忠于艺术之人，在民间坚守着特色文化文脉，使其渊源不断。明代初期，悠悠秦腔，越山过岭，历经霜雪烽烟，流传至地处偏远、交通闭塞的海丰，而这块人杰地灵的土地，民风淳朴，艺术气息浓厚，使得秦腔曲韵在此植根，并与海丰的民间艺术相互融合，形成别具一格的地方戏曲西秦戏，并被海丰艺人保护、传唱下来。而今天的维平兄，也成为这样一个纯粹的民间戏曲传承人。
“1985年，我高中快毕业时，县里要招一批西秦戏演员送到惠阳艺校公费学习培训，因为从小耳染戏曲，更因为是穷人家孩子冲着‘公费’，我报名应试，或许是嗓音可以，长相不差，最后被录取了，”维平兄谦虚地说，“1987年毕业之后回到海丰西秦戏剧团当演员，工小生、老生行当。我有幸拜著名老艺术家罗振标、唐托为师，在恩师悉心指导下，学到最精湛的技艺，在艺术路上慢慢成长起来。”我们喝着茶，听维平兄聊着西秦戏和他的西秦戏情怀，孝能兄更是沉醉在家乡戏曲的历史里，思考着如何落笔让他的戏剧人物画作更加传神。
茶毕，维平兄赠送我几个西秦戏代表剧目的光碟。回到家，我迫不及待观看，一出《留取丹心照汗青》，清晰嘹亮的唱腔，深沉醇厚，举止步态，尽显一代民族英雄的忠肝义胆和豪情纵横，也演出了文丞相的儒雅柔情与英武不凡。看着碟中戏，想起维平兄说，他在排演这出戏时，无论多疲劳，只要披上戏袍，便满血复活般，精神抖擞，甚至有一次在排演时，著名戏剧评论家曲润海先生被他的文天祥扮相和步姿所震慑。
我想，这便是因演戏入戏而忘我的境界，抑或是英灵附身的感觉吧。一出《马援伏波》，唱得荡气回肠，演得侠骨沧桑，名将正气，凛然于天地间；《刘锡训子》中，旋转椅子，恰似特异功能表演，精彩绝伦。拜赏着维平兄主演的西秦戏，我在想，维平兄从艺30来年，究竟要付出多少努力和汗水才能练成如此绝妙的功夫？这么多年，平兄该沾濡多少艺术前辈手泽唇香的书卷？
这些流进他私囊的涓滴之珍，滋养着维平兄的艺术腹笥和视野，加上他的优质异秉，使他不负使命，不负恩师，演出了一个个有深度、复杂丰富的角色，并赋予角色那个时代的灵魂重现。我想，正因为有这样孜孜以求的艺人，这样历史悠久的戏剧，才没有走向僵化，在这五光十色、流金溢彩的时代，才能跳动着艺术生命盎然的脉搏。
“或许演多了历史上多位悲剧人物，我的命运亦在现实中无奈，但我会继续致力于挖掘整理西秦戏剧种艺术遗产、培养更多优秀的演员和传承人，求得个快意平生。”茶间，维平兄悠悠而言。我不便多问，只是在言谈间，晓得而今的维平兄，已知天命，岁月霜雪，确已半染苍头，于他，仿佛一切皆如台上戏剧，烈火哀愁都波澜不惊、宠辱皆忘了。他那谦逊、平易的背后，我依然能觉出一代戏剧艺术传承人的傲岸。（2021.08.18）
备注：吕维平先生系广东省民间艺术杰出传承人；国家级‘非遗’项目西秦戏代表性传承人。荣获广东省潮剧发展与改革基金会颁发的“艺术特色贡献奖”等。代表作有:《刘锡训子》《留取丹心照汗青》《马援伏波》《赵氏孤儿》《秦香莲》《审郭槐》《周仁献嫂、哭坟》等。
来源：小草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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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8-21 12:40:3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