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围的河

名园老马

布围是海丰县梅陇镇的一个自然村。因为有亲戚在那里，我十几年前常去，那是一个比较偏僻的村落，房子破旧，入村是土路，卫生环境不太好。后来亲戚搬到镇里住就一直没去了。最近，亲戚告诉我，现在布围铺了水泥路，交通方便，他把老屋重新修葺了，种了几亩田，经常回布围“修心养性”，并对我发出了有空过来参观的邀请。

周六下午我便开车到了梅陇，进了崭新的村道，远远地看到了布围熟悉的瓦房。我刚到村口，便见到亲戚正在田地里忙碌着。抽水机将河里的水源源不断地注入了开垦好的田地。我对亲戚说：“真羡慕你啊，种菜东篱下，悠然见莲花山。”小河两边弯弯曲曲望不到尽头，宛如一条玉带在村前流过。多么美丽的一条小河啊！它勾起了我童年的回忆。我的老家在海城南门湖附近，门楼前曾经也有一条小河，可惜现在它连同前面的那一大片田野都只能在梦里去追寻了。本地农村一般都有一个池塘，它的蓄水可以避免村庄轻易内涝，还可作为灌溉、生活用水。古人也认为“塘之蓄水足以荫地脉，养真气”，故池塘有养人蓄财的意思。布围是梅陇镇的一个古老村落，它的河水来源于莲花山脉，源远流长，所以它不担心没水，不需要池塘。大概出于养人蓄财方面的考虑，村人对在宗祠正对面的河面进行了拓宽，使之成为一个“半月”的形状，看上去是一个池塘的样子。现在有的村庄因池塘多年废弃不用，成了一潭死水，臭气熏天，蚊虫滋生，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布围的河水是活的，所以这“池塘”的水常清。

村名“布围”的由来有三种说法。村里的长辈说，起名“布围”是因为这个地方比较封闭，连蚊子都飞不进，就像罩了布一样。据网查有另外两种说法，一种是：布围于明嘉靖年间建村，因建居处芦苇丛生，荆棘密布，开花时节一片白茫茫，形似帷幕，故起名“布围”。这种说法类似于第一种。我觉得这两种说法仅仅是解释了布围中的“围”，并没有解释到“布”这个关键字。“围”在海丰中的地名普遍存在的，如上围、金盘围、关厝围、粉围甚至我们解放后修筑命名的联安东关围，这个“围”字的意义就是围垦、防卫。第三种的说法是海丰古时有壮、瑶、畲等族聚居，“布”为古壮族语的“人”的意思，后又成为古壮族人的姓氏之一，现存地名还有莲花山布格、赤石布围、布心、黄京布、黄羌分水布等。第三种说法我觉得学术性强，可信度是比较高的。

古人因水而居，有河就有人，因为农田灌溉、饮食、浆洗、捕鱼、运输皆依赖于河道。布围的河水发源于莲花山，从地图上看，至少有三条支流的河水注入布围的河，确保了它有充足的水量。最早使用这条河水的人就是最早的居民，也许就是属于少数民族的壮族。梅陇平原地处沿海，自古以来受潮灾威胁，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两次户口告绝的惨况。最近一次即祖辈耳口相传的“三个涌盖梅陇”的潮灾，这是发生于康熙年间的事情。

布围在明嘉靖年间建村，显然是躲过了这次海潮袭击，从这一点来推测，布围在地理上确属于宜居之地，以宜居之地来解释"布"这个字似乎也说得过去。从南宋开始，沿海群众就开始防潮工程建设，但都标准极低，很难抗拒海潮冲击。解放后，我国兴修水利，梅陇平原的围垦工程与海堤建设同步开展,终于彻底解决了潮灾问题。布围这个村落现在有方、江、曾、黄、许、郑等姓。他们的先人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世代围垦劳作，洒下了辛勤的汗水。“杨安熟，海丰足”，丰饶的杨安平原自古就是本地的粮仓，直到今天，它仍然是本地最重要的农作物产品来源。

布围的河流淌了多少年？我的这位亲戚并不知道，关于他祖先的历史，他也知道得很少。他说这条河的河水是他们小时候的快乐源泉，清澈的河水是他们天然的游泳池，在河里摸鱼虾是他们是最好玩的“工作”。河水今天仍然这样澄清碧绿，是他挥之不去的乡愁。这里的河道与周边河道相连，近可到达梅陇镇内，远可到达联安、海城等地。听老一辈人说，每到丰收季节，河里的小船载满稻谷和各种各样的农作物前往各集市进行交易，又在集市上买了货物乘船而归。所以布围的河也是一条交通要道。

近百年前，在当时小孩眼里，它是一条希望之河：大人是否带回了他们希望的食物或礼品呢？是否买了一些新奇的玩意呢？是否有远方的亲朋好友来拜访呢？于是，他们站在河畔，眺望远来的河面……如今，河道已没有了当年熙熙攘攘的景象，河沿的台阶上有两个村民在洗农具，还有两个小孩在河边撒网抓鱼，他们是礼拜天回来村里玩的。宽阔的晒谷场里零零落落地停着几部小车、摩托车，一部拖拉机停在河沿边。

走进宗祠，墙壁上的石碑上记载了宗祠重修的经过和族人募捐情况。令我意外的是，里面还刻有解放以来该族考上大学本科的人名。亲戚这个姓的人数不多，但大学生却不少，从宗族对读书的重视程度来看，这个结果也不奇怪了。遗憾的是，他们书读得越多，便飞得越远，随着老一辈人的离去，偌大的村落很少能看到人的影子了。

布围的河奔流不息，流淌着先人艰难创业不屈不挠的精神。今天，它依然坚守村旁，滋润周边田野。布围的河岸没有杨柳依依，没有繁花似锦，它就这么敞开胸怀，仰望蓝天，拥抱大地，周围四季变幻的风光就是它最美丽的背景。亲戚告诉我，近几年，村容村貌有了很大的改观，有的村民返还村里建了新房，地也种上了，每逢节假日村里是最热闹的，礼拜天也有些人回到村里度假，人气在渐渐地回升了。我站在小河旁，看到河对面是稻田和香蕉林，有几个村民正在稻田里辛勤劳作。梅陇的莲藕天下闻名，布围的周边更多的就是种植莲藕。可惜来得早了一些，一望无际的莲塘里，荷叶正在努力地舒展它们的身子，一群又一群的水鸟飞过。“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想想夏天一到莲花盛开的景象是多么壮观啊！布围村的后面，高铁路桥从广阔的田野中横过，即使在十年前，也没有人会想到铁路竟然会路过这片曾是浅海滩涂的平原。布围的河也曾经也是这片丰饶沃土的一段路啊！我不禁感叹这世界变化太快了。

感叹之余，我写了一首诗，送给了我的亲戚。愿他的新农村生活越来越有滋味：

绿水青山白鹭飞，

农人笑语沐春晖。

一条玉带围村舍，

数亩金田伴野扉。

湿播秧苗干种薯，

深栽茄子浅插荽。

蓬莱此去多条路，

亦问行人归不归。

来源：东岸，图文：姚宇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