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时分，车子缓缓离开莲花山温厝村。回望不远处的山，正有一束阳光穿过云层打在山脊上。天空高远明净，秋阳澄澈透亮，映射于绵延青翠的山峰，好一派秋日之景。
莲花山群峰，在起伏的光阴中一直保持着悠然与温厚。这里有松涛竹林、莺啭雀语，亦有悬泉飞瀑、深流静水。这里藏着海丰八景之“莲峰叠翠”和“银瓶飞瀑”，亦藏着海丰人的虔诚信仰与闲暇时光。犹记得少年时，我们一行十几人，骑单车、携厨具来到这里，钻过密林，登上玉龙喷须，去寻找仙人洞。悠悠岁月过滤了生命中的许多故事和细节，但我依然清楚记得山间清甜的泉水，记得一盘炒得黑黄而寡淡的空心菜，记得密林中的铁索桥。这是一座真正的铁索桥，扶手和桥面除了一根根黑而粗壮的铁链，再没有任何依凭。桥悬于山涧之上，不高。底下素湍绿水，奇石散布，不远处悬着飞瀑，如一条舞动的白练，水花四溅，水声轰响。
山水有相通。这一处水源，与莲花山上每一处悬瀑山泉一样，自高处流泻而下，汇集，经龙津河，一直流到丽江，流向大海。莲峰上层层叠叠的青翠色，也沿着水流一路绵延，到达丽江。
此时，我们如这流水，离开莲花山，直奔丽江边。
晴明的天气没有随行，丽江公园与莲花山只相隔约三、四十分钟车程的距离，气象却判若两地。明媚的太阳与霞光似已被莲花山的某一座山峦收藏，此地只见天光暗沉，灰色的云层低低地，浮动于江面，与平阔的江水共色，相融。
水流，是物种繁衍生息的开端。生命从河流开始，缓缓流向未知的远方，这一路，披荆斩棘，漫坡平滩。然后才慢慢出现了绿色、村庄、鱼米、生机……
水流，亦是诗意和情意的寄托，引无数文人骚客竞折腰。我对丽江最早的印象，来自文字记载的“丽江月色”。晴空皓月下，江面平旷，清波微漾，点点跃动的光芒闪烁流动，如金光、如宝气、如莹虫……与夜空中的星光月色遥相辉映，让人产生无限遐想。明代举人黄德燝曾有诗记录：“横波素练水晶乡，万户蟾光桂蕊香。何处兰舟吹短笛，孺歌月下咏沧浪。”
走在丽江公园新修的木栈道上，我遥想着明月夜中的丽江，虽然我知道此时站立的所在并不是“丽江月色”原址。
水流到这里，已近出海口。海水与江水冲击相和，这一处曾富养着品种繁多的水产品。临江而立，你是否听见了时光深处传来的欸乃声声？是否遇见那些来往拉网的身影？又或是泛舟去寻找水流深处那点点星光的游人？后来在出海口处建西阐，截断了江与海的日常交汇。再后来，这段水道曾有一度遍生凤眼莲，淤塞不开。
流水不停，水流不竭。此时再见，江面开阔，两岸草茂花繁，清绿中透着温润秀雅。
丽江公园在建，大致模型已清晰可见。绿树、繁花、青草、小径、石椅……把公园点染得甚是怡人。金属材质的“春芽”雕塑，远远便看见了，种子已破土而出，是正待扬首直腰的模样。穿过小径，见临水修建的木栈道，宛转盘曲，高低错落。有人带着小孩在此游玩，孩子活泼，三三俩俩嬉笑追逐，笑声高高扬起，惊动了一只静立于水面树枝的白鹭鸶，它把头微微一抬。河岸草丛中，掠起两个白色身影，飞向对岸不远的稻田。清晨或傍晚时分，有很多水鸟来此聚集、栖息，小小的身影静立，掠过，飞起……衬着远山近水，稻色霞光，成了摄影爱好者们最爱的风景。
凭栏静望，抬手一指是隔着河流和公路的道山。山上“道山塔”的半截身影清晰可见。明清时代建立的七层八角楼宝塔，饱历风霜，坍塌得只剩下三层。但其流传下来的传说和故事却一直印在海丰人心中，如这从不曾枯竭的流水，缓缓流向远方。
离开时，天色愈发昏暗。
行至公园门口，偶遇一群戏曲爱好者，男男女女围成一圈，正“咿唉”唱着白字戏。眼神飞转，手移腕动，虽不着水袖，亦柔美入骨。我没听清戏文，却忽觉这一处风景更多了一丝风情和韵味。
这一路走来，看山水辽阔，相依，相邻，忧喜不惧。无由地，品出辽远旷达的人生况味来。
来源：东岸，文：吴春红，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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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6 23:50: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