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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清晨，我沿海丰大液河岸前行……大液河波光粼粼，似淌非淌，一片柔和宁静的景象。大液河两岸，各种草本、木本，随意生长，处处充满生命的气息。无意中，一种五颜六色的花朵映入眼帘。“呵，这里好多臭刺花，真是漂亮啊！”我心里想。臭刺花，在野外总会遇到，它们总是出现在不显眼的角落里，一株、两株默默地生长，开着辨识度极高的艳丽的小花。大液河岸的臭刺花一棵接着一棵，从河岸下的沙坝到河岸上的堤坝，开得密密麻麻，这盛况是我在其它地方没见到的。它们有的似乎变成了藤生植物，正攀着树木往上拓展生存空间，都有两三个人高了。 臭刺是一种灌木，顾名思义，就是它长得既臭又有刺，名字当属于“不雅”之类，是令人一听就生厌的。本地人也叫它“七朵（音Pao）缨”，常用“七朵缨”形容一个漂亮但心肠不好的女孩，可见臭刺从名字到“本质”都是没有给人好感的。臭刺给人的感觉首先是“贱”，因为它是随处可见的植物。臭刺耐旱耐湿耐贫瘠，不择环境，山坡上、沟渠边、石隙里、断壁残垣中……都是它匆匆藏身的场所。其次是它的“犟”。臭刺刺多且锋利，根系发达、生长迅速，无法直接用手拔，只能用工具清除，非常麻烦。记得我小时候，伯父在他的小花园里打理花草。当他在一个角落里发现又有一棵臭刺长出来的时候，他就开始唠叨了：“哎呀！这臭刺可真是会长啊！”然后就他拿着小锄头认真地把它挖掉。被挖出的臭刺根很粗很长，伯父又用锄头锄它，直到它四分五裂才罢休。臭刺有毒，它的枝、叶、花、果全有毒，牛羊吃了就会中毒死亡。它不像芒草或其它野草，被砍掉后还可以当柴草生火。臭刺是不能烧的，它的烟也有毒。
可以说，在热带地区，活着的臭刺除了漂亮，一无是处。死了的臭刺也是一种有害物质，且难以清理。所以，臭刺在热带地区被认为是一种毒草，名列十大毒草之一，也是情有可原了。譬如与它一同被认为是野花的鬼尖草，虽然名字也不好听，人们对它的评价就是正面的。鬼尖草可以入药，记得小时候用它的液汁治过我的皮肤发痒。鬼尖草也是生长非常迅速的一种植物，但它不长刺，手轻轻一拔就可以去掉，晒干了还可以作“火引”烧火，所以它对人们的生活不但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而且还有不少用处呢。同样带刺的含羞草，喜湿润不喜干旱，喜阳不喜阴，寿命才一年，对农耕用地的占用能力也是有限，人们又因为含羞草“含羞”的特性，赋予了含羞草丰富的寓意。又譬如榕树，它如果长在房屋旁边，那肯定是要及早拔除的，因为它的根系会对建筑物造成很大的破坏。榕树长在空旷的地方则问题不大，它可以遮荫，在民俗上它还是一种可以避邪的神树，所以，榕树总体上是一种受欢迎的植物。
我对臭刺并没有太多不好的印象，甚至，还因为臭刺，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在我小的时候，我老家大宅与外族大宅围墙相邻处就长着不少臭刺。这围墙据说是建于明清时期的，由黄土、稻草、饭团和糖混合夯实而成。由于年代久远，围墙已经残破不堪。缺口处的残墙里长有很多臭刺，让这里形了一道天然屏障，再造两族的分界线。围墙间的巷道很窄，平常很少人去，却是小孩挖蜗牛、捉迷藏的好去处。大人不会到这里来，因此臭刺也在这里安家落户。臭刺花其实是很漂亮的，它们似彩色的小绒球镶嵌或点缀在绿叶之中，花色美丽多彩，每朵花从花蕾期到花谢期可变换多种颜色。臭刺的味道很怪，不知如何形容它，总之闻起来就是一种香味过浓的感觉，不属于令人特别讨厌的，比如类似臭虫的那种令人推避三舍的味道。臭刺的花、果实会招来蜜蜂、蝴蝶和小鸟，为狭窄的巷道增添了生气。小时候因为好奇还吃过臭刺的果实，吮吸过它的花管。臭刺的果实像“蛤春丸”一般大小，刚开始是绿色的，熟透了就变成黑色，毒性小，味道是甜的。
随着城市建设步伐的加大，臭刺在城市内已很少见了。但在野外，它仍然生活得好好的，总会时不时地出现在你眼前，仿若惊鸿一瞥。我查阅资料，发现臭刺的学名如花一样漂亮。它的学名叫马缨丹，因其花朵好像古人挂在马脖子上的饰物马缨，果实好像古人炼丹的圆粒状丹药。臭刺是一种引进物种，它原产美洲热带地区，1645年由荷兰人带入我国台湾地区，目前在我国台湾、福建、广东、广西、四川等地见有逸生。臭刺喜欢高温高湿的环境，抗寒能力较差。所以在北方，臭刺生长不易，比较少见。鲁迅的《藤野先生》中说到，“大概是物以稀为贵吧，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曰‘龙舌兰’”。
所以臭刺在北方也享受了VIP一样的待遇，被用于盆栽或庭植，甚至有园艺高手把它整成了盆景，参加了园艺展示。我查了网购平台，又发现有很多店铺销售臭刺。在网站里，臭刺拥有了一些更为漂亮的名字，比如五色梅、五彩花、七姐妹花、如意草等。在本地，可怜的臭刺就只能默默承受恶名，在那无人的野外、隐蔽的角落寂寞地绽放、凋零。然而，近几年来，我屡次见到它们被当成观赏花朵种植在庭园里面。比如，在海丰的温厝村后山绿化道旁边，就有一小块花坛，种的全都是臭刺。以功用、品性和珍稀程度来定义花草的好坏、寄托个人情怀的，自古有之，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如果从自然选择的观点出发，臭刺排除万难，开花结果，则是进化完美的植物，是自然法则下的生活强者。从这一点上看，臭刺的“本质”也有闪光点，也有人类值得借鉴的地方。
沿着河岸，我拍了不少臭刺花的照片。镜头中，臭刺花是娇艳的，也是清雅的，千姿百态，美不胜收。希望每个人的内心都有臭刺花一样的持守，心怀美好，即使茕茕孑立、零落成泥，终有光辉闪耀的时刻。
图文：姚宇彬 编辑：马泽松 审核：黄晓萍 来源：善美东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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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20 17:04: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