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江西潭 ——记红军歌手李素娇的革命故事
一九三三年七月的一天,在龙狮殿下(陆河县南万镇万东岳坑农会会址附近)茂密的大森林里。“哇——哇——哇——”几声清脆的婴儿的哭声刺破了密林里的寂静。一只惊飞的山鸟“噌——”的一声飞出了密林。
一个废弃的炭窖隐蔽在密林深处。炭窖里,阴暗,潮湿。紫金县龙炮区苏维埃政府宣传委员李素娇,艰难地撑起疲惫不堪的身子,她扯过身边一件旧衣服,把刚出生才三天的婴儿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我的儿子!我可怜的儿子!”她把孩子抱起来紧紧地贴在胸前,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流下来。她端详着孩子那粉嫩嫩的脸,微微一笑。
“自己多长时间没笑过?”她问自己。眼泪又一次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流个不停。自从去年丈夫钟香(区委委员)因叛徒告密被反动民团杀害后,她再也没笑过,也没哭过。
由于敌人对苏区各根据地进行“围剿”,红军处境艰难,在敌我力量非常悬殊的情况下,没有与敌军正面交锋,而是依靠深山密林与敌迂回,坚持在山区进行游击活动。而此时的李素娇因临产不便跟随部队东奔西跑打游击,就被安置在龙狮殿下的一个废弃的炭窖洞里等候生产。
她终于顺利地生下了儿子。
正在这时,留下来照顾她的赤卫队员阿灵端着一碗野菜汤,弯着腰走进了炭窖洞:“娇姐,趁热把野菜汤喝了吧!”随身带来的一点干粮早就吃完了,这些天都是靠野菜充饥,靠山泉解渴。由于没有什么营养,产后奶水严重不足,孩子饿得老哭。正值雨季,遇上下雨,这炭窖四处渗水,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李素娇喝了一口野菜汤,沉思了一会,说:“得想个办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饿坏了。”她抚摸着孩子头,轻轻地哼起即编的山歌来:“可怜涯娃山里藏哎,唔好怨爹也唔好怨娘,今生爹娘跟着党哎,只盼涯娃得安康,只盼天下日清气朗……”
“阿灵,等天暗下来了,我们就下山。”李素娇平静又坚定地说。
当夕阳最后的一丝光线消失在天际间,乔装后的她们为了不暴露自己,没有打真竹火,摸着黑下了山。
趁着夜幕的掩护,她们悄悄地来到了一个只有几户贫苦人家的小山村。“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特别急促清脆。阿灵警惕地四下观察动静。“谁啊?”,伴着“吱——”的一声,破旧的门开了一半,四目相视的一瞬间,“啊……你……你是李……李素……”开门的女人惊呆了:这不是有名的红军歌手李素娇吗?
李素娇微微点点头,迅速走进屋里,女人慌乱又迅速地把门关上。
是啊,这苏区一带的群众有谁不认识李素娇呢?她是有名的红军歌手。她用山歌作武器,坚持革命斗争,她以高昂的声调,感人肺腑的歌词,歌唱翻身求解放的道理,深入各个村庄宣传革命精神,用山歌为红军传递情报。特别是有一次她被捕后,用山歌成功策反白匪,并将起义部队带入五华龙狮殿古宜权团部的故事,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整个苏区影响巨大。
“白匪到处抓你们,还到处贴了悬赏布告!你快走,快走……”女人着急地直跺脚。
“大姐,我有事求您……”说着,李素娇“扑通”一声跪下,“大姐,请您让她(阿灵)和我的孩子在这里避避吧,他们不能跟着我受苦受难……如果我能活着,一定会回来报答您的大恩;如果我没回来……”。
“不,阿娇姐,我跟你走……”阿灵一听着急了。
女人抹着眼泪,接过孩子:“您放心!我丈夫也被白匪杀害了……快走,你快走吧……”
“阿娇姐,我跟你走……”阿灵再次拉住李素娇的手,泪眼汪汪……
“阿灵,照顾好孩子……我一定会回来接你们的!”
李素娇向女人磕了三下头,毅然地跑向黑沉沉的夜色中……
此刻,身为龙炮区苏维埃政府宣传委员的李素娇心里很清楚目前的形势:南岭这一带的革命根据地已被反动派摧毁了,红军已向激石溪方向撤离。于是,她乔装成上山砍柴的农妇。一来镰刀、扁担可当防身武器;二来这一带的山村每天都有上山砍柴的人,不易引起怀疑。一路,每个村口都有白匪的哨岗,她不敢进村,怕被人认出来。为安全起见,只好绕着村庄往山上走,穿密林,钻荆丛,淌涧水,一路风餐露宿,经万西—桂培—山蕉窝,几经周折,终于到达了罗庚坝这个村庄。
罗庚坝是个四面环山的偏僻的小村庄,村中有一小山,山脚呈方形,山顶圆平,整座小山酷似罗庚。在两条较宽阔的河中间有一宽阔地带,像个小平原,客家人称之为坝,后被开辟为农田,故取村名为罗庚坝。
李素娇曾多次到过这里宣传革命活动。村里曾成立过农会、自卫队、赤卫队等革命组织,群众基础较好,是革命根据地村庄之一。再者,村里的钟姓都是从南岭(她丈夫钟香的家乡)搬迁过来的,是她丈夫的亲房;钟香的姐姐也嫁到罗庚坝这个村子一李姓人家,而且这里毗邻紫金南岭、新田激石溪革命根据地。李素娇觉得有亲属住在这村,一来较为安全,二来方便打听到红军的消息,以便早日回到部队。
李素娇首先想到了钟姐(丈夫钟香的姐姐),因为之前她每次来宣传革命活动,都住在钟姐家,钟姐一家对她的工作十分支持,也很喜欢听她唱山歌。白天,她躲在山洞里,到了夜晚,才摸黑下山来到钟姐家。“笃笃笃——笃笃笃——”,“谁啊?——谁?——”开门的正是钟姐的丈夫。“姐夫!”“你……你……快,快……快进来!快进来!”姐夫惊讶又慌张地向门外看了看,一边示意她快点进来,又旋即把门闩上。钟姐闻声从里屋走出来,一见是李素娇,也大吃一惊:“阿娇,你怎么来了?听说弟弟他……”钟姐一把拉过阿娇,话还没说完,已泣不成声,两人抱头低泣。李素娇说明来意,钟姐明白她的处境危险,就吩咐丈夫腾出里屋的“棚”(相当于阁楼,平时用来放谷种之类的地方)给她秘密居住。
十多天过去了,小山村如往常一样安然。“老呆在‘棚’上不是办法,要出去探探风声才行,这个山村大多数都是亲属关系,应该比较安全。”李素娇心想。
于是,她在钟姐一家人的帮助下,过着“昼伏夜出”的生活。白天,她呆在棚上,不敢随意走动;夜晚,她冒着生命危险,秘密地进行革命工作:向村民讲红军战斗的故事、教村民唱《白匪出路歌》,秘密恢复被破坏的革命组织。当时革命形势处于低潮,斗争十分复杂,村里人心惶惶,她就教大家唱山歌,鼓励大家:“相劝同志心莫愁,幸福日子在后头,同心吃得眼前苦,烂屋烧了起高楼。”“相劝兄弟莫悲伤,如今从头又何妨,工农士兵联合起,联合起来力量强,军阀豪绅消灭光……”
大约过了半个月,形势突然越来越严峻,外界不好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进了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为了不连累钟姐和乡亲们,她毅然离开了钟姐家,到更为偏僻的上坑村石洞里隐藏。钟姐每天中午悄悄地送饭给她。
有一天一大早,村里突然来了一群从南岭来的人,其中一个是李素娇丈夫钟香的堂弟钟春,他们直奔钟姐家。一进门就到处搜查。“我们是来找李素娇的。”这伙领头的人说,“告诉我她藏在哪里?”钟姐夫妇异口同声说:“不知道!”
这时,钟春对领头的小声说:“据说,她好像躲到上坑石洞里,就在附近……”“走!去看看!”领头的人大声一喝,他们就迅速向上坑跑去。
而此时的李素娇刚从山洞里下来,正在山脚下的江西潭边洗衣服,全然不知危险已经靠近。
“入山看见藤缠树喽,出山看见树呀树缠藤喽,……送郎五里当红军喽,再送五里难呀难舍情喽……”突然,河边传来了悦耳的歌声。这伙人一到上坑村口,就听到这熟悉的歌声,便飞速向河边跑去……
“还送五里紫金城喽,十分难舍有呀有情人喽……”李素娇还在专心地唱着山歌……
“砰——砰——砰——”歌声嘎然而止,李素娇身中数枪,倒在血泊里……
顿时,血流如注,鲜血染红了整个江西潭………
注:1、李素娇(1911—1933年),女,广东省河源市紫金县龙窝黄洞村人。1930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龙袍区苏维埃政府宣传委员,是当时有名的红军歌手,牺牲时年仅22岁。2011年河源市妇联与紫金县政府组织拍摄了以河源市紫金县苏区红军女歌手李素娇生前事迹为题材的电影《啼血的歌声》。
2、写此文之前,笔者与罗庚坝村委干部一起去采访了两位八九十岁的本村老人,了解了李素娇的相关情况,并搜集了相关史料作参考。李素娇牺牲后,这伙丧心病狂的杀人刽子手走到李素娇尸体前,残忍地砍下了她的头颅,带回南岭向反动民团领赏。是晚,钟姐的丈夫李某和其一亲属趁着夜深人静之时,把李素娇的尸体埋葬在上坑村苦竹窝。直至改革开放后,才由其亲属迁回南岭安葬。
本文来源:看东岸,图文:罗素丽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