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羊蹄岭古道
汉时的风,飏飏两千多年,依稀吹来当年叮叮当当开山凿石的声音。崇山峻岭中,一条古驿道繁华了多少岁月风尘,她承载着太多的人生浮沉,离合悲欢。荒草中的石阶,布满代代层累的脚印,尘世的时光在那里沉淀、翻腾。那挑着私盐的脚夫,带着大海的味道,从这里走向了他乡;那落拓的书生,带着梦想的执着,在这里踏上了远方;那仕人商贾,带着生活的牵累,于这里跨向了新的征途。
这里曾经茶楼林立,旗帜遍野。贩夫走卒的叫卖声,店小二的招呼声,行人的问路声,马帮的铃铛声,负重疲惫的喘息声,声声不息。而今,静静的古驿道,只有林间的鸟叫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山泉潺潺的流水声,才能撑起这古老的喧嚣。多少莽世红尘,都湮没在这条古道之上。
今天,我穿山越岭,行走于羊蹄岭古道之中,总觉得有一种沉重的历史感罩住周身,因为这里不单单只有自然山水,更有一种“人文山水”的所在,一山一石,一草一木,因为有了文化的熏染,因为有了情感的传递,而变得微妙。我站在这里思绪翻飞,心中升腾起莫名的感动与喟叹。古道的存留,是现代人文明的象征,没有了古道也就没有了昨天,没有了昨天也就无所谓今天和明天了。
我抚摸着脚下的石头,仿佛它千年的等待,只为这一瞬,我深知它内心的苍凉。站在这里,猎猎山风,吹满我的外衣。想着,千年之前,在我站的这个方位之上,是否也站着一个古人,临风远眺,长袍飘飘,静静听着这千百万年来毫无差异的风声鸟鸣,用黑色的眼睛打量着少有变化的绿树青山。
散落在古道两边的古村落,像极了一个个沉寂了几百年的标本,面对着这些断壁残垣,我相信没有一个不唏嘘感叹,看着它就仿佛在看自己的内心,然后细数着岁月的浪花,一朵又一朵。那些砌墙的石头,散乱在荒草之间,上面覆满青苔,缠着藤蔓,将倒未倒的墙体,在夕阳下喘息。昔日所有的荣光,终将隐没于黄土之下,他们的祖辈在寒风中声声咆哮,老泪纵横,这废墟曾是他们的所有。然而,我们的人生就犹如眼前的这些断壁残垣一样,从旧的废墟出发,走向新的废墟。
我曾向往于密林荒草中,探寻这幽幽古道,跨过丛生的灌木,寻找静静躺在土里的石头,这石头已然忘了自己的年岁,但天上的明月替它记着。那驿站关隘的断石残瓦,散落在荒草之间,断残的石柱在夕阳下伫立,苍老的仍在苍老,残破的还在残破。
只是,我眼前的古道,多了许多人为的色彩,修缮,总是要付出代价,总也意味着一定的损坏。倘若没有修缮,或许有更多的人文印迹,静静湮没于荒草斜阳中。或者,那散落一地的青砖、石头,早被卑劣的人撬走,成为他们的战利品了,而这青砖石头上面的故事,没有谁会关注,而是生生撕裂了它。若是这里没有诗句、没有记录、没有回忆,那多少年之后,连同那地上坚硬的石头,都将成为青山的一部分,那时就再也找不到这条古道的一缕身影了。所以,并不是所有的修缮都要被否定,只愿能把这种损坏降到最低度,还予历史以真实的面貌,尽量保持时光它原有的容颜。
而我今生有幸,站在这苍苍莽莽的大地上,伫立的瞬间,我感受到人、历史、自然浑沌地交融,那种曼妙的情愫,像晕染的浓墨,荡起圈圈涟漪,于是就有了记录的冲动,只叹自己笔力不济,未能将这封存久远的文化内涵奔泻而出,只留一页纸笺,满怀思绪,以慰此行。
图文:林宏油编辑:马泽松审核:黄晓萍来源:善美东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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