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园老马 发表于 2024-5-30 16:54:28

草席



少年时代生活在乡下,那里除了青山绿水,良田碧野,白云蓝天,还出产大家熟悉的草席,当时,不少村民农闲在家里织草席,作为副业,贩卖所得补贴家用,我家也不例外。
印象中,织草席与织布有点类似,但前者需要好体力,那是粗活、苦活,所以大家管它叫打草席。织草席一般要两个人配合,一个叉草,一个压筘。一人在旁边往席架中插入席草(本地叫咸草),这种草性比较柔腻、轻便细嫩。一人坐在席架旁用力上下压打席草。送草、打压、锁边……“唰”的一声,一根细长的席草紧紧地拴进了席面,一根连着一根,如此反复,直到织好成品。



但我每次看见我父亲经常是自己一个人操作,可能是他体格比较高大,手脚麻利。他右手拿着叉草用的竹板(俗称:“席杯”),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夹起席草,快速准确地叉到竹板头部的一个鹰嘴样的小口里,又快速准确地插进众多麻线围成的隧道,然后沿着这一隧道继续前进,直到隧道口,也就是麻线的另一端口。到达端口时,只见他的右手上下狠狠地抖动了一下,伴随着“切”的一声,叉在鹰嘴里的席草就落了下来,看似简单,但压打每一根席草都马虎不得,若不紧凑,就影响质量,每一根都凝聚着他辛劳的汗水,才织成一张草席。


我们最高兴的是席子织好了,父亲骑上自行车驮着草席到附近的小圩去卖,然后买一些糖果回来给我们几兄妹解馋,还有就是自行车后面驮回一大捆新鲜咸草。

作为少年时代的自己,不可能对家里人的辛苦,感同身受,也分担不了。织草席虽然辛苦,但增加了收入,让家庭时常有了欢声笑语。


在乡下,炎热的夏日落幕了,晚膳后,家家户户,老老少少,操着芭蕉扇,拧着一卷草席,一脸轻松惬意着来村口的大埕上,在榕树下,铺上草席,或坐着,或躺着,享受着清凉的晚风,消除一天的疲惫。坐在草席上,闭上眼睛,倾听着周围的声音,听到了蝉鸣声和虫鸣声,清晰而优美。这些声音不断地响起,组成了一首美妙的交响曲,让我感到自然的和谐和美妙。令人奇怪的是,繁星点点的夜晚,竟然没有嗡嗡的蚊声,夏夜不受蚊子侵扰,哪有比这更省心的事?我们三五同伴,聚在一起,说永远讲不完的话题,会来事的同伴扮起了鸟叫声,逗得大家呵呵大笑。抬头仰望皎洁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大地,装饰了夏日的夜空,也装饰了大地。眺望远处起伏跳跃的山影,朦胧迷离,妖娆绵延。还有萤火虫也来凑热闹,只见眼前一闪一闪,散发着淡黄色的微光,明明灭灭的微光,企图将黑暗减弱。它们就像是盛夏的精灵,伸手便能抓着一只,宁静中有一种让人感动的热闹。天上繁星,地上流萤,一亮一熹。星星仿佛在嘲笑萤火虫的渺小。萤火虫并不因此气馁,它们飞呀,飞呀,用它们仅有的光,照亮夜空,带给孩子们欢乐。



坐在席上,最舒服的事莫过于听大人指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讲牛郎织女和嫦娥奔月的故事,谆谆地讲说,听得入神时,还好奇凝视银色的月亮,好想知道里面有嫦娥、吴刚、玉兔在做什么事情,不知他们也是否会遥望地球。身边凉风轻轻吹,听着听着,如梦似幻,不知不觉坠入梦乡。同伴及时唤醒,夜不浅了,该回家休息,暂别温柔的月色,赶忙收起凉爽的草席……
每到中元节,乡下要举办社戏,附近几个村庄一起请剧团演出,十分热闹。
因我家离戏台较近,每当看到戏台在搭帐蓬的时候,村里人就在戏台前占看戏的位置。彼时,夏粮已收,秋稻插秧毕,乡村物质文化生活本来就匮乏,难得可以开开眼界,放松心身几天。所谓占位,就是拿一张草席或一条长凳,在戏台前铺开或摆放。“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早早拿一张草席占个好位,演出开始,一家人就可以在自己的地盘上受用。台上,演武戏,白脸黑脸,你方唱罢我登台;演文戏,才子佳人婉转哀怨,轮番上阵;台上演绎的是人生百态;台下品的是生活烟火。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一张草席,可以带给我们许多快乐和无穷回忆。


如今,炎炎夏夜,大家可以躲在空调房里,虽凉快,但总有一些沉闷;享受不了静静躺在草席上,清风作伴带来的惬意和舒爽;当看到明月洒清辉,再也感受不到天真伙伴们在一起嬉戏的温馨。
随着社会物质文明的进步,昔日农村里的咸草编织的用具逐渐被时代淘汰,草席迈进了机器化的大生产。现在大多数年轻人进了城,也不织草席了,它作为历史的产物,留在了人们的记忆中。织草席作为一种手艺,希望不要遗失,因为编织的是席子,更是编织美好的梦。
来源:善美东岸文字:马泽松图片:网络编辑:马泽松审核:黄晓萍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草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