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河人的粄汤
陆河人的日常，怎么少得了粄汤？在陆河人的一日三餐、四季烟火中，粄汤和擂茶一样，占据着非同一般的江湖C位。
粄汤的“粄”，其实就是叫做“河粉”或“粿条”的那种“粄条”。在陆河，最好吃的粄条当属来自纯手工制作的“帕子粄”。制作“帕子粄”的工艺自然是不简单的，据说要先将优质大米浸泡后磨成浆，均匀地摊在特制的炊具上，放在大锅里蒸熟成型，然后一块一块晾在竹竿上散掉多余的水分，再切成如面条一样的细条状，就成了劲道又滑爽的“粄条”。
一碗粄汤的灵魂来自“汤底”。可以是清汤，也可以是骨头汤和鸡汤，再根据自己的喜好随意搭配食材：瘦肉、肉丸、豆腐角、香菇、虾仁、青菜……所有食物的营养和精华都浓缩成鲜美浓郁的汤底。煮粄汤的时候，先把粄条放进滚烫的开水里快速焯一下再捞起放在大碗里备用，然后淋上热气腾腾的汤底，再撒上一点胡椒粉、芹菜、葱花。这样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粄汤，让人只看一眼就怦然心动，吃了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作为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出生的大多数人，对粄汤最初的记忆，应该是儿时看戏时吃的粄汤。因为做戏总是在寒冷的冬天，故戏台下面的小食摊比戏台上的戏剧更热闹——热气腾腾、香气撩人的小食摊总是被吃货们围得水泄不通，如一场大型陆河客家特色美食展销会，炸豆腐角、菜头丸、牛肠菜、莲藕汤、粄汤……都是平时鲜见的特色美食。而小孩子们最喜欢吃的大概就是美味软绵的粄汤了。那个忙得满脸通红的粄汤摊老板有着魔术师一样敏捷的手法：快速地将粄条过一下滚水，快速地把滚烫的汤底淋在粄条上，再快速地在粄汤上撒一些芹菜碎，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然后周而复始，接待下一批食客。小镇上的粄汤也好吃。来自乡村的少男少女常常相约骑着自行车到小镇上的新华书店看书、买书，顺便在镇政府旁边的饭店吃一碗粄汤。到底是小镇上的粄汤，有切得薄薄的卤五花肉和猪肉卷，卤肉咸香可口，肉卷肥而不腻，清甜的汤里点缀着青青的芹菜，真是好看又好吃——让人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回忆起来，觉得再也没有比那更好吃的粄汤了。正如汪曾祺先生在《故乡的食物》中所写：“不管走多远，不管吃过多少山珍海味，还是故乡的食物难忘，小时候吃到的就是最好的味道。”
如今，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饭店里的粄汤种类也与日俱增。除了传统的猪肉粄汤，还有牛肉粄汤、肉丸粄汤、猪杂粄汤、牛腩粄汤、咸菜粄汤……搭配粄汤的食材也更丰富了，不仅有肉丸、猪牛肉，还会增加豆腐角、卤鸡蛋，再送上一小碟切得细若游丝的酱油姜丝。
这几年，粄汤从以前午餐的主角，也晋升为和肠粉一样重要的早餐首选。陆河人有多爱吃粄汤，从县城、乡镇随处可见的粄汤店就可以看出来。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妇孺稚童，都是粄汤店的常客。如果你在某个早晨去外面吃早餐，可能会遇见一群叔婆伯母——她们在晨练结束后相约一起到早餐店吃一碗物美价廉的粄汤，这样的老年生活，甚是羡煞旁人。也可能会遇见几个学生哥，他们呼啦啦吃完粄汤，便骑着自行车迎着晨曦奔向知识的殿堂。当你吃饱喝足准备买单离开时，还有可能遇见年轻的妈妈带着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妈妈，我想吃肉丸粄汤。”小朋友粉嘟嘟的，奶声奶气的，擦肩而过的你看着那个小可爱会心一笑，似乎遇到了美食上的知音。
陆河的宵夜店也少不了粄汤。外出工作的陆河游子，每次回家是必先吃上一碗粄汤的。寒气袭人的夜晚，风尘仆仆的车子下了高速路，再拐进县城某个熟悉的街道，随便挑一家充满烟火气的饭店，无需客气，只要对老板说一声“来碗粄汤”，然后就可以坐着等吃了。不一会，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粄汤就端到跟前。久别归乡，吃一碗粄汤也是需要仪式感的：先闭上眼睛深呼吸，闻一下飘散的芹菜香气，然后喝一口汤，再夹起一筷粄，然后品一口肉丸的劲道、猪肉的嫩滑、豆腐角的浓香、青菜的清甜……每一种都是心心念念的家乡味道，温柔地慰藉着游子深藏心中的乡愁。一碗粄汤下肚，似乎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让人顷刻又充满了力量，一路的舟车劳顿也不知不觉消融在这暖暖的粄汤里。粄汤还是读书人周末或寒暑假回来必吃的妈妈牌美食。一周回一次或者一年回两次家的孩子，想吃的饭菜早已在妈妈的心里自动生成菜谱，那些一大早就到菜市场精心选购的新鲜食材，已经把冰箱填得满满当当。
“中午想吃什么？”妈妈总是明知故问的。
“想吃……粄汤！”孩子略作沉吟——想吃的东西实在太多，但总有一个先后排序，那粄汤毋庸置疑是排在首位的吧。
“好，没问题，马上安排。”妈妈幸福而宠溺地看了一眼孩子，转身就进了厨房。
当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粄汤出锅，比妈妈长得还高的孩子欢呼起来，边吃边心满意足地感叹：“妈妈做的粄汤好治愈啊。”是的，在节假日吃上妈妈做的饭菜，就又重新积蓄了力量去应对来自成长的烦恼以及学业上的压力。在一年的最后一天里，陆河人还是要吃上一碗粄汤，那就是年三十中午的“鸡汤粄”——煮过的鸡和猪肉用来拜祖宗，剩下清澄的汤水放上瘦肉、肉丸、豆腐角、大虾、青菜等食材一起煮开，再加上粄条，就成了一顿营养美味的午餐。这是陆河人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年节习俗。吃了鸡汤粄，贴上新对联，洗了“石菖蒲水”，换上新衣裳，拜了祖宗，就又迎来了新岁。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这个年末，寒潮来袭，气温聚降，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煮一锅热乎乎的粄汤，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畅快淋漓地吃上一大碗，感受这尘世间最温暖熨帖的幸福。
图文：罗惠香编辑：黄晓萍审核：马泽松来源：善美东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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