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园老马 发表于 2024-1-29 17:18:54

梦里故乡雪飘飘


从微信朋友圈里,我看到故乡下大雪了。那纷纷扬扬的雪花,那银装素裹的房舍,那苍苍茫茫的原野,不正是我熟悉的景象?满屏的雪景打开了我记忆的大门,千丝万缕的思绪随着那纷纷扬扬的雪花飘回了我的故乡。我工作所在地是南国的粤东汕尾,一年四季自然难寻雪的踪迹。但新年伊始气温骤降,海丰北部的莲花山顶也结满了冰,一片白茫茫,很是难得。

我的故乡地处南岭之北,属亚热带气候,冬天如果没有北方的强冷空气南下,也不一定年年下大雪。即使有下雪,也常常是在大寒节前后,而这时候,我单位的工作还没有完成,等我春节回去时,往往已是立春过后的春暖花开了。我已经忘记最后一次和大雪的亲密接触是哪一年了!
从初谙世事开始,我对下雪天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爱之意和向往之情。一觉醒来,山村冬日的清晨显得异常的静谧,空中北风偶尔刮过的呼呼声成了村寨唯一的声响。


“下雪啦,下大雪啦!”不知是哪个小伙伴在屋外大声地嚷嚷。
下雪啦?难怪昨夜梦中迷迷糊糊听到了屋顶上的滴滴答答,原来那是珍珠般的雪粒敲打瓦片的声音!推窗望去,我看到了小学一年级语文课本里《扫雪》所描绘的情景——“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地上白了,树上白了,房子上也白了”!
我胡乱穿上衣服,顾不上妈妈“多穿些衣服”的叮嘱迫不及待地冲出大门,来到门口的马路上慢慢地奔跑着,脚踩在洁白而松软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那种感觉新鲜而惬意!我家的大黄狗闻声旺旺地跟了出来。我俩就在雪地里越跑越快,大黄狗兴奋地发出嗷嗷的低吼,我则不停地喘着白气。我们很快来到了村口,我学着武打电影里的武林高手,想在雪地里来一个潇洒帅气的前空翻,结果重重地摔了个四脚朝天,地上软绵绵的,一点儿也不感觉疼。我索性躺在地上,随手抓一把雪放在嘴里,凉凉的,淡淡的,虽没有夏天冰棍的甜味儿,但比冰棍却是清爽多了,松软多了。

大黄狗,摇着尾巴围着我不停地转圈,雪地里一圈圈“梅花印”把我围得严严实。我不理会它,只顾看着收白菜回家的大伯肩膀上的那根扁担吱吱呀呀地晃动着,看着高压电线上的麻雀安安静静地站成一节五线谱,看着老枫树上的小枯枝在空中来回地飘落着地……
村里的操场上已经聚满了玩闹的小伙伴们。他们有的在打雪仗,有的在雪地里翻筋斗,有的在玩烧火取暖——用一根长铁线的两头系在一个大号的破旧铁皮杯的杯口对立端,在杯里点燃木工师傅锯出来的木材边角,只见他单手提着这个小火炉晃动整条胳膊在空中抡起一圈圈火光四射的火圈。更多的人从家里搬出板凳,把板凳四脚朝天倒在雪地上当雪橇,一人坐“雪橇”上,一人在他后面扶着板凳的两条腿推着他飞快地往前冲,你推我坐冲过来,我推你坐冲过去,小手和小脸蛋都冻得紫红紫红的,鼻孔下挂一条长长的鼻涕,就像屋檐上悬着的小冰挂,“小冰挂”随着呼吸一上一下实在碍事,于是他抬起一只手用袖口在鼻子上重重一擦——鼻涕是擦干净了,袖口则又多了一层光滑的鼻涕膏……我们玩得不亦乐乎,等父母叫我们回家吃饭的时候,裤子膝盖湿透了,小布鞋更湿透了,可当时我们双耳发烫,根本就不觉得冷。
等我长到十一二岁的时候,我就不和小伙伴们出门去玩雪了,但我很享受下雪给我带来的那一份清闲——下雪天,自然是做不了什么农活的。我常常和母亲坐在火盆边,我看书写作业,母亲一针一线地缝补衣服、纳鞋底,父亲则在一旁叮叮咚咚地修补各种农具。这时候,我会在火盆里埋下三个小红薯,煨熟了一个我吃,两个给在屋外玩雪的二弟三弟吃。一段时间之后把红薯挖出来,发现红薯要么煨焦了,要么半生不熟,不过两种红薯的味道都不错:焦糊的香软,半生不熟的酥甜。


在下大雪的日子里,难得清闲的母亲常常会做一点美食给我们解馋:炒她从山上采摘回来的板栗,油焖“泥鳅糍粑”(形状如泥鳅的米面团),黄糖煎糯米糍粑……我们最喜欢吃的是老南瓜熬糯米粥,那热气腾腾的南瓜糯米粥啊,浓稠金黄,香糯可口,我们兄弟仨都吃得胀翻了肚脐眼。
下雪天,我愿意冒着呼呼的寒风去喂猪,愿意冒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去菜园里拨开积雪砍几株白菜,也愿意跟着父亲踩着雪后冰冻上了的又滑又硬的路面去村外的地窖里拣红薯,但是,我不愿穿着旧的棉衣去镇上的学校上学。在温度与风度之间,开始在意形象的我倔强地选择了后者。那时候,我还没有暖和的羽绒大衣,没有贴身的保暖秋裤,没有厚实的挂毛皮鞋,上身最暖和的上衣就是姑妈帮我手织的毛线衣,下身只是比往常多穿了一条薄薄的单裤,脚下还是那双洗得发白的解放鞋,袜子还是往常一样的尼龙袜(脱下鞋一烤火就必定烤出一个大窟窿)。
课堂上,坐在冰冷的木凳上,望着窗外柳絮般飞扬的鹅毛大雪,高山、原野、马路、房屋,白茫茫一片,模糊如梦,雄浑似幻。那“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是不是也就这样?那“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作者柳宗元在这样的天气里能钓到几条鱼?那《雪山飞狐》里的胡斐大哥是不是就在这样的天地里踏歌而行?……头脑里天马行空热血沸腾,身子却被冻得时不时地颤抖。没有任何供暖设施的教室里本来就冷如冰窖,一阵阵从窗缝隙、门缝隙挤进来的寒气更是切肤刺骨。藏在并不温暖的裤袋里不愿出来的手指早已麻木不听使唤,抓不稳写字的笔。没有多少知觉的双脚脚掌不由自主地快速地踩踏着地板,为了不影响老师讲课,我尽量控制不踩踏出声,但我还是听到了“哒哒哒”的脚步声——原来,班上的好几个同学也在踩踏地板。


虽然忍冻挨冷,但我还是希望下雪日子能多延续几天,每当积雪融化,我内心就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我留恋雪,就像留恋一位难得来家里做客一趟的,来自远方的穷亲戚家的小伙伴,虽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物质上的馈赠,但在精神上却给了我许许多多的快乐。
那时的我,为什么那样喜爱下雪?为什么那样向往下雪?现在想想,大概是——我的童年就像冬日的荒山那般贫瘠,就像冬日的小溪那般枯瘦,就像冬日的老树那般单调。可是,雪一下,荒山就显富态了,小溪就显丰润了,老树就变得绚烂了!




来源:善美东岸文字:陈辉图片:网络编辑:马泽松审核:黄晓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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