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园老马 发表于 2023-12-26 16:18:12

在寒冬,想念家乡的豆腐花


寒冷的冬天总是让人情绪无端低落。每到这个时候,就特别想念家乡的豆腐花。我的家乡陆河地处粤东山区,是个山清水秀的客家县,有许多独特的客家传统风味小吃,而豆腐花就是其中一种。
“豆腐花——卖豆腐花咯——”这一声声充满节奏感的吆喝声,很难说不是童年时候最期盼的声音。在小屁孩们望穿秋水的眼眸中,买豆腐花的老伯挑着扁担,从村头一摇一晃地走上来了。“我要一碗!”“我也要一碗!”不管小屁孩们如何着急,老伯总是不慌不忙地先找到一块阴凉且平稳的空地才放下担子,有条不紊地安顿好,再慢慢揭开木桶上的盖子,豆腐花的清香随即顺着腾腾的热气飘散开来,让人垂涎三尺。老伯一手捏着一把薄薄的铜饭铲,一手稳稳地接住小铁碗,轻轻地舀起豆腐花,一片一片又一片,每一片豆腐花都是热气袅袅的。“不要急,不要急,先让散散热气,不然会烫嘴哟……”老伯一边慢慢地舀,一边安抚着小吃货们骚动不安的灵魂。碗里很快便堆起洁白的“花朵”,在“花朵”上撒几汤匙的红糖,一碗温度适中的豆腐花就可以开吃了。小屁孩们排着队,一个个迫不及待接过豆腐花,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难怪大家对豆腐花那么稀罕,因为那时候村里虽然有制作豆腐的石磨子,但做豆腐是一件非常隆重的事,只有在过大年时,大人们才会亲自做一锅豆腐,我们这些小孩子才能尽情地吃上一顿豆腐花。做豆腐时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那可是全家出动的大件事。大人先将黄豆提前一天浸泡好,到磨豆子时小孩子们就派上用场了,一个推磨,一个加豆,一个添水,插不上手的也在旁边围观着,大家忙忙碌碌,但又欢天喜地,似乎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豆子终于磨好后,大人把白花花的豆浆挑回家,加水、过滤、煮浆、点豆腐、压豆腐……小孩子们在旁边守着,一边打打下手,一边趁机吃吃喝喝,先是咕噜噜喝上一碗豆浆,过一会儿再美美地吃上一大碗豆腐花。等豆腐压制好,接下来的餐桌上就会陆续出现葱蒜炒豆腐头、炸豆腐角、酿豆腐,当最后一盘豆腐在餐桌上消失,这个年就算过完了。可我小时候最不爱吃的就是豆腐了,是因为过年那段时间天天吃,餐餐吃,后来一看到豆腐就嗓子发紧。但豆腐花却是怎么也吃不够的,大概是物以稀为贵吧。平时没有豆腐花的时候,大人也会将白糖洒在豆腐上给孩子做零嘴吃,虽然口感远远不及豆腐花的嫩滑,但在那个整天饥肠辘辘的年代,又聊胜于无。我们小学三年级开始要到“区会”的总校去上学,走路来回约五十分钟的路程。所谓“区会”,就是家乡管区的中心,自从我在地理课上懂得了“省会”这个词语的意思之后就偷偷在心里为其取了这个名字。去“区会”上学要经过“寨子头”,那是整个管区的“贸易中心”,那里有唯一的杂货店、糖果店和药店,运气好的话也能遇上卖豆腐花的“流动货摊”。我们下午放学时如果天色尚早,就会先拐进“贸易中心”溜达一下,我们常常双手插着裤兜,裤兜里的手紧紧攥着几张皱巴巴的零花钱。我们先望向“流动货摊”的位置,如果恰好有卖豆腐花,就赶紧先吃一碗。每次吃完豆腐花时,我们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在回家的崎岖山路上疾步如飞;没有豆腐花时就去逛逛百货店、糖果店,有时买一块心仪的白手绢,有时买一个漂亮的发卡,顺带再买上几个水果糖,有时什么也不买。我们经常嘴里含着水果糖,慢吞吞地走着,漫无边际地聊着,没心没肺地笑着,回到家就刚好暮色四合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段多么快乐的放学时光啊。(来源于网络)
长大后离开家乡,我便很少吃豆腐花了,也许是为了生计和梦想奔波而无暇顾及其他,也许是吃不惯其他地方的豆腐花,总之,家乡的豆腐花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了我心中的白月光。直到结了婚有了小孩,我们在家乡的小镇定居,豆腐花又成为我们生活中的高频词。
“想不想吃豆腐花?”
“想吃!”
“走吧!上街买豆腐花吃咯——”
在小镇上,我们最常吃的是清叔公做的豆腐花。迟子建笔下的豆腐花“像一朵初绽的白玉兰,鲜润明媚地看着你”,程乃珊笔下的豆腐花“其实更像奶酪,充满浓郁温润的豆香”,而清叔公做的豆腐花呢,洁白如玉,柔滑如脂,淋上特制的芝麻糖水,那碗洁白的豆腐花又如盛开的香槟玫瑰一样雅致。
清叔公是公公的堂弟,今年七十多岁了,据说从年轻起就以做豆腐为生,这么算起来,他做这一行起码有半个世纪的时间了,难怪做出的豆腐花让人回味无穷。我曾好奇清叔公为什么每次做出的豆腐花都能把色、香、味把控得那么恰到好处,但清叔公总是慈祥地笑笑,又摇摇头,并不答话。我想,那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和一颗精益求精的匠心,就是清叔公做好豆腐花的秘诀吧。只是近年来我们很少能吃到清叔公亲手做的豆腐花了,他早已到了退休颐养天年的年龄。
后来我们离开小镇搬到小城居住,但每一次带小孩回河口老家,我们也都要吃上一碗豆腐花,似乎那成了一种回家的仪式感。但豆腐花并不是全天候都有的,总要等到下午两时过后,卖豆腐花的担子才会在老邮电局面前的街道拐角处出现。豆腐花看起来都差不多,但不同的人做的味道总有所差别,但就算这样,有时候去晚了就都卖完了,有时候有急事等不及就又错过了,不免使人怅然若失。
平时工作日的早上,我一般都在学校的食堂就餐。学校的早餐一直就很丰富,有白粥,有馒头,有汤粉,有炒面,某天居然又增加了一款豆腐花。打餐的阿姨帮我给豆腐花淋上一大勺的糖水,尽管味道和口感和以往吃的太不一样,但还是有被惊喜到,然而旁边的外省籍同事却是满脸写着失落,因为她从小吃的豆腐花是搭配辣椒的,眼前那碗甜甜的豆腐花该是勾起了她深深的乡愁吧。
(来源于网络)
这个初冬周六的午后,我们突然心血来潮,驱车专程回了一趟河口老家,去吃心心念念的豆腐花。我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有两个顾客在排队等候了。和上次不一样,这次卖豆腐花的是一个中年女性,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和一个白发老者在一边帮忙打包。“不会冷掉了吧?我要热热的豆腐花。”一个顾客叮嘱着。“放心,刚刚一桶已经卖完了,这是新开锅的一桶。”老板娘笑盈盈的,手里忙着,口里应着。第二个顾客一下子买了十几份,要求每一份都加多一点糖水,可把两个打下手的老少忙坏了。终于轮到我了,望着桶里快要见底的豆腐花,我说:“我也要热热的豆腐花。”老板娘又是笑笑,说:“放心,都是热的。”临走的时候,我由衷地赞道:“你儿子很棒呀。”老板娘温柔地望了一眼儿子,腼腆一笑,说:“周末在家也没什么事……”
回到车上,我打开塑料碗盖,熟悉的豆香溢满小小的车厢。一碗热热的豆腐花下肚,胃是暖的,心是满的,似乎所有的烦恼都在甜润的豆腐花中烟消云散,让人坚信,再冷的寒冬都可以逾越,再大的困难都可以战胜。
在电影《美食、祈祷和恋爱》里,女主角丽兹逃离喧嚣的城市,踏上寻找自我的旅途,每一天都被美食治愈着心灵,她学会了感恩,学会了接纳,学会了如何去爱,最后重新感受到感情和生命被赋予的全新意义。
“吃完再给自己买条更大尺码的牛仔裤……”丽兹吃着披萨这样说的时候,我不由又想念起家乡的豆腐花。



图文:罗惠香编辑:马泽松审核:黄晓萍来源:善美东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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