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
近日,经过海丰县城大街,看到两间理发店还在营业,但是冷冷清清,没有了往日的热闹。
童年时代,那是上档次的理发店,里面有可以依顾客身高调节的座椅,明亮的大镜,长椅、沙发、洗头池等,各是各的位置,显得简洁而大方。时常有顾客坐等排队。在里面工作的理发师傅,虽为毫末手艺,却是顶上功夫,算是体面职业。
“理发”是现代词,以前叫“剃头”,那是用刀剃之意,现在不用刀剃所以曰“理”。小时候在我们家乡不少人的头发已经不是剃而是理了,但还统称“剃头”,给人理发叫“剃头匠”。
每隔一个月或个半月,大人会给每位小朋友两毛钱,叫我们到村东头那家剃头店,把头发刮一刮,修一修。走进店,有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估计是老土墙受潮所致。设备简陋,一把手动推剪、一个剃刀、一条磨剃刀的皮带和一块磨刀石。一张木制靠背椅,墙上安着一片有点破旧的镜子,水银有腐蚀,两边贴着一付对联,“坐下去黑发宰相,站起来白面书生”。看镜子,感到意外的是,镜中的自己仿佛变胖,有点失实了。旁边摆着一个脸盆架,架上还挂着一条油光锃亮的磨剃刀皮带,剃头匠给顾客刮完胡子后,就在磨剃刀皮带上,来回摩擦几下,长年累月,皮带变得黑油油,脏得很。
小时候自己平时不注意卫生,将领袖弄得脏兮兮,我母亲看到了,会说一句半挖苦的话“脏得如剃头店的磨剃刀皮带”,初听,不晓其意,后来方知。
当时,在农村干剃头这行当存在很有意思的一个现象,剃头匠普遍是身体有缺陷的人如跛脚、龟背、矮个子。在机械化还没有普及的年代,农村劳动力必须有强壮的体魄,所以,他们转而学一门技艺,能够养家糊口。还有,村民往往不称呼剃头匠为师傅,而喜欢用类似《庄子》中的“庖丁”“匠石”职业后面加名字的叫法,如称呼剃头师傅为“剃头仔乐”“剃头仔辉”,其名字就分别是“乐”“辉”。至今想起,多少带有轻视的态度和鄙夷的口气,这个行业在以前是所谓的低等行业,其实,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有趣的是,乡村孩子剃头总会遇到同伴,一个个排队等候剃头,大家边玩耍边排队,儿童喜动,坐不住、心不静,能保持一个姿势一分钟就算是听话的孩子了。剃头匠手操理发剪,三四分钟,“咔嚓、咔嚓”不断地剪着,大刀阔斧,干净利落,又一个接一个上去剃。千人有千相,儿童也不例外。剃完后,有的平头,有的尖头,有的扁头,同伴之间互相调侃,嬉弄嘲笑声不断。更有趣的是,个别不愿剃头的糊涂小朋友,家里大人连哄带骗把他送过来,他又哭又闹。旁边的小伙伴做鬼脸,逗笑他一番,儿童真是天真无欺。
理发过程中,剃头匠紧握手动推剪,“嘀哒、嘀哒”紧按一下,手动推剪闭合一下,就剪一下,头发随之飘落。手动推剪,上下各有一排参差相间的牙状钢齿,用手将两边的把柄向中间合去,参差相见的牙状钢齿就来回移动将头发推掉。手动推剪反反复复,张牙舞爪似的,然后,剃头匠再拿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在头上修修剪剪,恰似牙科医生拿着镊子给人拔牙;接着用一把锋利的刮刀,露着寒光,刮来刮去,刮干净脸上的体毛。如是络腮胡子之人,满脸毛绒绒,刮起来如收割机割稻草,一下子,脸面变干净,难怪有小朋友怕理发。
多次去理发,总看到剃头匠头发一样长,似刚理过,好奇他怎么理的。若干年以后,读到晚唐温庭筠“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之句,方知可以前后放两块镜子,就能看清自己,终于弄清真相了。嗣后,知道西方哲学上,还有罗素的“理发师悖论”。这是题外话了。
彼时,城镇才有象样理发店,美观气派,有可以躺下会转的椅子,明亮的镜子,理发师傅会给顾客脸上抹上肥皂泡泡,全神贯注刮胡子,女顾客还躺着享受火夹烫出卷发,让人甚是羡慕。乡下人普遍儿子多,为了节省开销,所以不少大人干脆用剪刀替孩子剪头发。女孩子剪好后还马马虎虎,男孩可就不雅观了,一刀一刀像给狗咬过一样,小一点的孩子不懂事,还凑合;大一点的孩子就不乐意,下次就拒绝大人给他们剪了。想起来,当时,生活还真清苦的。随着时光推移,人们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大家的审美观也与时俱进。美发店、理发室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而且门庭若市。留各种发型的时尚男女满街跑。从理发、理发店的变迁可以看出时代的进步。天下一切事物没有不变的,理发岂能例外?
来源:善美东岸文字:马泽松图片:网络编辑:马泽松审核:黄晓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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