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园老马 发表于 2022-11-7 17:49:52

寨门楼忆记


一提起“寨门楼”一词,不少人会联想到电影电视剧中占山为寨,荡寇风云便跃然眼前了。凑巧得很,我的家乡——福宁寨(即现在的陆丰甲西北池村)便是陆丰一座历史悠久的名寨落。寨子坐落于今省道陆甲公路北侧,东临客楼村,西邻天湖村,距离甲西镇政府10公里,是全镇的中心枢纽所在。整个寨子总体呈四方形,犹如古时的方城一般。寨墙一丈来高(据说过去有二丈多高,后来由于墙体日久受损,考虑到安全隐患而截去一半),厚度90公分左右,全部都是用三合土夯筑而成。在寨的西南偏南方的正面,端庄的矗立着一座高出寨墙一大截的楼房一样的建筑物,这便是村里人口里常常提起的寨门楼。寨门楼只有外门,却没有内门。这也是我一直所迷惑不解的(我见过不少类似的寨门楼,皆有内外二门,唯独家乡的这座建筑仅有一个外门)。外门高大约2.5米,宽1.9米左右。门框由八块对称的石材组成,制工精细。门框中间凹进一道大约十厘米深、十三厘米宽的槽子,据说是旧时开启和关闭寨门所用(旧社会中常有野兽或盗寇出没,故设一大铁门用以防御,今铁门早已不知去向)。外门顶上设有二个圆形的洞口,这是古时抗击外敌时用的瞭望口。寨门楼里的左右两边,分别排列着两条四米来长的石条,这是专门供乡亲们作息闲聊或乘凉用的。

正是这样的一座寨门楼,在我脑海中烙下了太多太多的记忆。
儿时,一年四季,要是赶上雨打风吹的日子,于寨门楼附近劳作的人们,总是贪个“近水楼台”,急急地从地里赶回到寨门楼里避雨小歇。有时,迷茫的雨幕中,急匆匆蹿进一二个挑着担子或荷着锄头的男女,浑身湿漉漉的,嘴里可能还在自言自语:“唉!就差一点点,早几步到寨门楼,就不会被淋湿了!”这时候回到寨门楼的人们,谁不觉得就是回到了自己的家?而每逢这样的日子,孩子们失去了玩耍的场所,在家又憋不住,寨门楼便成了他们欢乐的“幼儿园”。“打沙包”、“跳皮筋”、“过家家”、“盲子捉跛脚”、“老鹰捉小鸡”……逗人的游戏一场赛过一场。那欢欣的嘻笑声,胜过时下任何一年春晚的小品节目。那烂漫的童真,至今犹跳跃于我的眼前。

寨门楼既是孩子们的,其实更是老人们的。一年之中从头到尾,寨门楼里总挤满慈祥的男女老人,寨门楼严然成了老人聚集的地方,但我却未曾见过有如寨门楼这般天然淳朴、怡然自得的老人院。上了年纪的人们,辛苦了一辈子,到了下不了地里的年龄,都纷纷聚到寨门楼里,安享天年了。读过些许古籍的乡贤们,常常几个凑到一起,讲讲《三国》,评评《水浒》;从岗位上退下来的村干部们,谈谈时事,议议政治;饶有兴致的几个老棋迷,有时还真在这里过过棋瘾呢!特别是在酷暑的夏天,当火热的太阳无情的炙烧着大地时,寨门楼里更是塞满了前来乘凉的男女老少。各家的男人们,话话农事;难得放闲的妇女们,拉拉家常;哪家聪明的孩子们也不示弱,正得意扬扬地玩着新糊成的纸风车呢!


最叫我难忘的是上小学五年级时的一次习作。课本要求写“你听过或看过的一则故事”,可是生活在穷山僻壤的孩子们,在那个既无电视机,更没网络的年代,除了见惯院子里四个角的天空以外,又有哪几个听过或看过什么故事?教我们语文的蔡老师为此可真伤坏了脑筋:在班上统一为同学们讲一故事嘛,又怕大伙写出来的文章千篇一律;给每个人分别讲一个故事嘛,恐怕讲到学期结束,故事仍未讲完。为难之时,噪杂的人声中,突然传来一句“到寨门楼听老人讲古(讲故事)去”。出乎意料的是,蔡老师竟然大赞这是一个好主意。于是,放学后,聪明活泼的孩子们便二个一对,三个一群,纷纷来到寨门楼,热情踊跃地向在寨门楼里休闲的老人家们讨教故事。霎时间,“四郎探母”、“木兰代父从军”、“岳云大战金弹子”……的曲声号子此起彼伏,几乎响彻整个村子。更值得一提的是,那次的作文,就连班里成绩最差的同学也得到了蔡老师的大加表扬。


如今,听说村里的寨门楼早已破败不堪,楼顶上的红瓦多已脱落,破损的木梁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孩子们再也不允许到那里玩耍了,他们有的是更广阔的天地,玩的也不再是当年的游戏。但萧然中仍可见些许闲聊的老者。我想,他们之所以还聚在一起闲拉“老三篇”,也许正如我一样,是对寨门楼怀有无限眷恋的情结吧?





来源:善美东岸,图文:蔡秋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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