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亲访友
真正属于过年的日子,也就那么几天而已。一旦过了大年初二,大人们就会开始对沉浸在过年喜庆的小朋友说,“年,又到了某某地方”,类似的惋惜话题会持续到初五、六。“这个地方”于我家乡风俗而言,指的就是顺着水流的方向,说出的那个地名都是非常熟络的家乡地名,每天说的地点都不同,一天一个,距离自己的家一个比一个远。这时候,传统的习俗——走亲访友仍然在散发着过年的温馨余韵。小时候有种特别的感触,觉得从除夕至大年初二,就是一年中最快速溜走的一段时光,无论怎样不眠不休都嫌短暂。从初二开始,正式迎来“走亲访友”的紧凑日子,也是充满了诱惑的日子。可以跟着父母亲,踏上欢快的走亲之路,哪怕当时是以落后的走路方式,前往不远的舅舅和其他亲戚家里,仍然兴致勃勃。每次在来回的路上,那一道特别的风景依然清晰着:明眼可辨的一家三两行人,大人挑着箩担装着的自制礼品,小朋友或前或后,脸上皆挂着出发或凯旋般的满脸喜悦......
舅舅家兄弟多,各有各的家庭。母亲带着我们,按照舅舅排行大小的顺序逐一登门,每一家都只能做短暂的相聚和问候,喝着特色的客家擂茶,静静地聆听,是自己当时不知所以的唯一选择。当然了,肯定少不了只有特别节日才可以品尝到的米粄和香甜小食。那些平常而简单的家长里短浓缩成千言万语,每一段暖心的言语都仿如一条连接亲情的纽带,被朴实的感情串联成缀满温馨的内心风景。从这家到那家,话语间饱满了人情世故。除了某些物质的满足和乐呵,亲情的种子也在精神的领域里悄悄地生根发芽。大概这就是人们始终没有丢弃,也确实需要保留和发扬、难能可贵的一种传承吧。
这样看似平常的走亲,整个过程在亲情的层层包围中,内心感觉特别温暖。时间也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而去。此时,不止于享受被舅舅或者其他亲人、朋友热情款待的作客滋味,还能够得到代表了长辈亲人们宠爱、祝愿自己健康长大的压岁钱。那种开心,带着点现实的“虚荣”,也成为每个走亲回来后的小伙伴,走亲收获后互相炫耀的资本。
由于父亲曾经是一家集体单位的负责人,除了偶尔的星期六、日住在家里,其他时间基本住在单位,过年也不例外。记得那是自己年龄尚小的一个年后,母亲要走一次路程较远的亲戚,所以将我交给了父亲。那时候父亲单位刚好是年后象征性开工,父亲要例行开工检查。我极不情愿地第一次单独跟着父亲,屁颠屁颠的,被拉着小手,走进了其中的一个车间。
我怯怯地躲在父亲身后。兴许,大人们都有逢年随时给小朋友压岁钱的准备,当自己被突然发现以后,这些年后上班的叔叔们,一个个地把他们叠得整齐的压岁钱塞进我衣兜里。顺手摸了摸我的小头说“小家伙,快点健康长大哦”。弄得父亲有点尴尬,一边严肃地呵斥着我别收长辈的压岁钱,一边局促地感谢着叔叔们的新年祝福。可是,最后自己还是无法拒绝他们发自内心的礼节表示,“堂而皇之”地接受了这个车间叔叔们的热情“给予”。摸着衣兜里的零散小票,那种满足有点受宠若惊,也揣摩着将这种不同于以往的喜悦第一时间告诉家人,以至于父亲后来急急忙忙带着我离开,不再继续检查其他车间的事情也没有特别留意。
这件事情还是后来父亲在家时特别说起,他把我那次无意中接受叔叔们压岁钱的事情当成了一种过错,心里始终不是滋味。他压根没有想到春节都过去了那么多天了,居然还没有淡化掉走亲访友的这种传统礼仪。尽管当时盛情难却,父亲却仍然在乎着会不会被他们认为是刻意的安排。所以后面的车间例行检查也干脆不继续下去了。当然了,返回的途中,也少不了一番当时听来似懂非懂的感恩和礼仪教育。
记忆最深的就是父亲谈起压岁钱多少的问题,带着深刻的告诫意义。他说压岁钱的多少,代表的都是一份人情,无论是长辈对晚辈的呵护鼓励,还是晚辈对长辈的尊敬感恩,都是融合了浓浓的亲情或者友情。而压岁钱就是其中的一种表示方式。它寄予的是感情,并不是仅仅靠多少来衡量的。生活压力不同,负重不同,可支配的物质也会不同。所以,抛开物质阻碍,珍惜人与人之间真挚的感情、互相尊重才是最重要的人之常情。如果将走亲访友架上礼物轻重的筹码,那种具有优良传统的亲友美德就变得市侩和庸俗了。
按老一辈的礼仪,走亲的先后也有讲究。从祖母的娘家到母亲的娘家,再到自己这辈的亲人,从至亲到远亲,从亲情到友情,从个人到家庭,从家、国到整个世界。按礼仪之邦的先后顺序一代接着一代,薪火相传,礼尚往来。并将古老的传统礼仪演化出更具光辉的现代文明,释放出平等、和谐交往的无穷魅力。
日子追逐,“年”真的走了,节日的“走亲访友”也在逐渐归于常态交往。虽然那种消逝有点“怅然若失”,但是那些值得留恋的美好,同时也在转化成一种新的期待,那是对未来更好的规划。带着向往美好的愿望,收拾心情,引领自己进入下一个由春天开始的岁月循环,换取更加融洽、温馨幸福的走亲见面......
来源:东岸,文:彭武法,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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