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的旋律
我登上海丰大湖镇大德山五身妈祖像处，居高临下，凭栏眺望，浩瀚的大海尽收眼底。碣石湾一头连着碣南半岛，另一头连着红海湾的“风车岛”，几十公里长的沙滩成了一条金黄色的飘带，奔腾咆哮的浪潮像几条长长的白线镶嵌在飘带上。海水连着天际，安静、祥和如同巨大的蓝色果冻，却又不怒自威，给人感觉只要水面稍微泛起涟漪，海岸附近的一切便会被淹没。
这是我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观看汕尾海，给我的感受是前所未有的。曹操的《观沧海》是千古名篇，歌颂了包罗万象的大海，抒发了自己的豪情壮志。《观沧海》的第一句就是“东临碣石”。汕尾这个地方与诗歌中的“碣石”同名，同样也可以看到海，同样引起游客的无限情怀。汕尾有数百公里的海岸线，数百个海岛，水清沙净，各自呈现不同的风貌。近些年，本地交通事业发展迅速，各旅游景区接续开发，越来越多的地点可以观看到大海美丽的景色。红海湾的“遮浪奇观”是大家比较熟悉的。奇观之“奇”，在于半岛东西两侧同一时间，一侧惊涛拍岸，另一侧却风平浪静。碣石湾的“金厢银滩”，有各种奇礁异石，海边还有 “周恩来同志渡海处”纪念碑，为海湾增添了人文和历史气息。碣南半岛，可看到浅澳炮台遗迹，露营观日出，位置极佳。鲘门岭的国道迂回曲折，可观赏到古海丰八景之一的“海门潮声”，是能够引发乡愁的地方。保利金町湾，经过近几年来的开发，配套逐步完善，游客颇众。其它的还有“龟龄岛”、“灯塔岛”、“风车岛”等等，都是网红打卡点，就不一一细说了。
汕尾是沿海城市，现在的小孩，还没学会走路就已经被年轻的父母带到沙滩留下了他们小小的脚印。此后，在他们的童年、青少年，应该有很多的时间能够接触到大海，这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回想起我们小的时候，住在城里的人，整天为生活忙碌着，要专门跑几十公里远去看海是不可能的。我出生在海城，母亲是红海湾人，母亲的族人多是以海为生的。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听到了关于海的故事和传说，而这些故事和传说都是很悲惨的，比如鲨鱼吃人，渔船沉海，与日本鬼子的遭遇等。有一个传说是关于“虾姑皇冠”的，说的是皇帝被“番兵”追杀，海上逃难被“虾姑”所救，因此皇帝赏赐“虾姑”以皇冠。所以现在我们看到的“虾姑”尾巴很像戏台上的皇冠。即使是这个传说，也是带上了战争的苦难。另一个就是大家所熟悉妈祖的传说了。大海变幻莫测，灾难频仍，渔民的生命安全只能靠妈祖来保佑了。因此大海对我来说是神秘而又恐怖的。我想去看看大海是怎么样的，母亲说：“等你长大了再带你去。”在母亲看来，大海是充满危险的，是大人工作的场所，小孩不方便去。
我第一次看到大海是在小学毕业那年的暑假，和几个表兄弟姐妹踩自行车去的。海离舅舅家不是很远，我们踩车经过一个村庄，就看到一片广阔、原始、荒凉的沙坡地，分布着各种形状的巨石，令人想象这里的地壳远古时曾经发生过一次火山爆发。我踩车奋力爬上一个斜坡，一抬头，就冷不防与大海撞了个满怀：大海远远地在前方，向我庄重地展开了它波澜壮阔的画卷。我踩车加速，直奔海滩，又冷不防沙子一滑，和表弟摔了下来……读初中时，和几个同学，在表弟的带领下，又再一次去看了海。这次去看海，我们还拍了照，可惜由于相片曝光不好，相片底色是蓝色的。多年后将相片拿出来看，蓝色的海、黝黑的礁石、喷溅的青白色的浪花、浅灰色的沙滩，这怀旧的色彩更浓了。
著名画家吴冠中说：“不种田的诗人大都欣赏草的品质。”对于把大海当成景色来观赏的人们来说，辽阔苍茫的大海，奔腾不息的浪涛总令人心驰神往。我们看海，可以说不是纯粹为了看风景。大海这种自太古以来就一直存在的壮观景色往往会令人陷入思考。我们观看浪涛一次又一次地冲刷海岸，心神很容易就安定下来，会自然而然地回想起一些人，一些事，得到某些启发，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要坚持。第一次看到大海的感觉非常美妙，大海向我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让我从此恋上了大海，渴望着与大海的再次相会。中学时代，有了更多观看大海的经历，但去的地方和次数也不是很多，主要是遮浪半岛、白沙浮、沙舌等几个地方。可以说，大海给了我宽广的胸怀，让我开始思考人生，让我知道了什么叫持之以恒。每一次看到大海对我来说都是收获，都是成长。后来外出读书，每一次坐汽车经过鲘门岭，我都会眺望汹涌澎湃的大海，波涛里有我离开家的依依不舍之情。回来的时候经过鲘门岭，带着腥味的海风迎面而来，这种熟悉的味道让我倍感亲切。参加工作后，每一次看到大海，我会想起“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诗句，心中充满了力量，鼓足了干劲。
十几年前，孩子还小，父母也不太老，我节假日经常携老带幼到大海边拾贝壳、玩沙子、追逐海浪，到海里泡泡水。有时我们会在海边的酒店住宿，晚上放烟花、看海上生明月，听海的声音。第二天早早起床看日出……那时，我们在红海湾游玩后经常会去内湖的一家大排档吃饭。内湖与大湖相邻，有一条机耕路相通。有一次我们吃完饭后就往大湖方向前进，可惜那时路还没修好，崎岖不平，实在太难走，因此半途折回。听表兄弟说，我第一次看到大海的地方叫“湖东海”。有一次，我凭记忆按原来走过的路开车前往，过湖东村一直走到海边的尽头，却没有找到我印象中的海。海岸虽然是一如的荒凉，但奇形怪状的石头少了，分布着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金色的红毛草风中飞舞。沙滩上也没有礁石，我看到了附近的挖掘机。是我来错了地方，还是这海岸被开发了呢？我与表兄弟讲起“湖东海”往事，约定有空再走走，然而最终还是没成行。我时常会回忆那些与大海共处的美好时光，感谢大自然对我的馈赠，也感叹人与人的相聚，人与物的相遇是一种缘分，要且行且珍惜。
大德山五身妈祖像高耸入云，从山下到山上据说有1296级阶梯，爬上来是要花费一些体力的。山顶平台很宽敞，有数千平方米，尽是前来观光的游客。我是下午从海城开车往大湖的，当我登上山顶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偏西了。不久，太阳落在群山的上方，西边的云彩泛起了黄色，陆地上的一切披上了霞光。山顶上的人们忙着拍照，小孩、年轻人，高兴地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只为留下美好的瞬间。在西南方向的一个位置上，有对老年夫妻相依相扶着合影，引起了一些游客的围观。两个老人白发苍苍，看上去都有七八十岁光景了。他们爬到山顶上来是多么不易啊！他们带着微笑，眼角眉梢写满深情，合影的背景是大海，旁边有山。“海誓山盟在耳边，相携到老看斜阳！”我不禁感慨，人生旅途中最美的风景莫不过如此。
我眺望远处的海，因为观察角度的原因，大海没有将夕阳的余辉反射入眼，因此看上去仍然是一片蓝色，但颜色也开始变深了，暮色苍茫中，更显得安宁。从山上下来，太阳已隐没在山的后面了，西边仍然有一些残霞和微光。我开车奔驰在崭新的沿海公路，往内湖方向前进。我看到，大海已变成黑蓝色了，飘荡着几片绯红的云彩，闪烁着一些光影，如梦如幻。滚滚浪潮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按一定的节奏拍打着海岸，我心里也荡漾着大海的潮起潮落，油然感悟到人生的美丽和时间的珍贵。“哗啦啦……”我仿佛听到了海的声音，这是大海永恒的旋律。
来源：东岸，图文：姚宇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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