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丰甲子的“蚝门盛宴”
每次经过大街小巷,煎蚝烙的香气总是扑面而来,实在诱人。店主穿着围裙戴着口罩,站在烈火烹油的平底铁鼎前,一手抓着长筷子,一手握着锅铲柄,额上挂满豆大汗珠,在滋滋的煎烤声中铲翻着鼎上的蚝烙。店里人声鼎沸,蚝烙的香气飘得很远。
闻香识物,我想起二十几年前,被同事带至甲子镇最出名蚝烙小店的情形。小店位于海边码头,夹在几间卖鱼档口中,店面实在简陋,我们就在店门口的小饭桌前,坐在矮凳子上,等吃蚝烙。店面门庭若市,吃上一盘蚝烙得等上大半天。周围的环境,跟店家的“闻名遐迩”实在有落差。当我尝到等候良久的蚝烙之后,周围的环境不好只能算是美中不足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说起那家蚝烙店,大家记忆犹新,口有余味。当然,对那家的蚝烙念念不忘的,不止我和我的同事,还有那些外出谋生的游子们,他们在异地他乡经常会提起这间位于海边码头小店里的蚝烙。
秋天来了,正是生蚝肥美上市的时节。生蚝是大自然赐予海边人的一种天然美食,据考,早在公元前就有人类吃生蚝的记载,生蚝存在的时间可能比人类本身更长。甲子镇地处南海之滨,甲子人吃蚝由来已久,对于养蚝和吃蚝,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他们都能娓娓道来。蚝的吃法多种多样,最讨人喜欢的吃法——煎蚝烙,一直高居榜首,老少咸宜。
店主依靠祖辈相传的方式传承煎蚝烙手艺。首先,蚝要新鲜,现撬现吃最满意,由于人工撬蚝颇为费力,影响速度,人们退而求其次,店家提前从壳里撬出蚝肉,把蚝肉泡在冷水中,煎蚝时直接从冷水中捞出。煎蚝烙的生蚝,要选个头适中的,太大不容易熟透,太小影响口感。客人点菜了,店家捞起蚝肉用生粉揉一揉再用清水洗净,放入筛盘中控干水分,将上好的番薯粉、葱花、芫荽一起放进沥干水分的生蚝,用手抓匀,再倒入热油的平底铁鼎铺开,稍微煎一会儿,淋入鸭蛋液。据说蚝烙好吃的秘诀之一,就是要加鸭蛋液,而不是鸡蛋液。煎至一面焦黄再翻另一面,出锅前淋上几滴鱼露,撒上胡椒粉和芫荽,盛起放入生菜叶子铺底的盘子上。煎熟后的蚝烙金灿灿,衬着底下的翠绿生菜,又配上一小碟白糖,视觉上已经是盛宴。
香气四溢扑鼻而来的蚝烙,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也要赶紧动筷箸,蚝烙一定要趁热吃,热气腾腾吃起来口感才是最好的。夹起一块蚝烙,蘸一蘸白糖,放入口中,鲜甜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开来,香味浓郁混合着一丝甜滋滋,那滋味不亚于久盼的恋人突然手捧鲜花出现在眼前。蚝烙蘸白糖,这是甲子镇吃客们独创的一种吃法,是他们吃出来的经验,生蚝的腥气在白糖的甜味中得到化解,消失殆尽。而蚝肉鲜美酥香,酥而不硬,脆而不软,外焦黄里嫩滑,名家杨方笙曾打诗《蚝烙》咏曰:“鼎摊蚝烙复煎油,翠绿芫荽撒上头。何必鲍龙才是味,寒家得此方珍馐。”
生蚝的另一种吃法是烤。甲子镇的不少烧烤店,这几年兴起了烤生蚝,烤生蚝的吃法颇受年轻人欢迎。一个个撬开带壳的生蚝铺着厚厚的白色蒜蓉,蒜蓉点缀着红色的小米辣圈,铁架子架在烧红的炭火上,店家把这些生蚝带壳放在炭火上煨烤,烤熟后放进盒子。我们买一打,解解馋,蚝肉鲜甜多汁,因有了蒜蓉的保护,水分不至于流失,蒜蓉的焦香小米辣的微辣融入蚝肉相得益彰,口齿留香。
我婆婆喜吃斋,她最喜欢的一道素菜是水煮生蚝。水开放生蚝,再加入咸菜滚一滚就可以吃了。这种最原始的烹饪,是最能保持生蚝营养的一种做法。水煮生蚝原汁原味,鲜嫩无比,酸爽可口。
另一种吃法是生腌蚝仔,选择容易腌入味的小个子的生蚝,加入生抽、黄豆酱、蒜头、辣椒和芫荽腌制,与腌螃蟹和腌皮皮虾的方法无异,咸腥的海洋的气味,海边人就好这一口,特别是老年人。而每年大年初一,我们有吃素的风俗,家家户户的饭桌上,除了飞龙菜、菜头丸和煎豆腐,也会摆上一罐开盖的腌蚝仔。
甲子镇东方村之前也是养蚝之乡,我以前路过,经常看到几个妇女坐在一堆蚝山前撬蚝。而我们海陆丰地区最出名的蚝场要算城区红草镇的晨洲万亩蚝田,那里的养蚝场颇具规模。“晨洲蚝”个大肥嫩,酥甜鲜美。生蚝生长在咸淡水交界的海域,经受海潮风浪的冲击磨砺,在海鲜里算不上上品,它们的外表又是灰蒙蒙的嶙峋沧桑,但是生蚝营养丰富,风味独特。从中医的角度看,蚝通水气,滋润肺部,利于肾水。而蚝壳可入药补钙,也可直接砌成墙壁,建造蚝壳房。我在晨洲村就有见过这样的房子。
人们说,食物除了有酸甜苦辣咸的五味之外,还有第六味,叫作“余味”,就是吃了还想吃的味道。这么说来,甲子的蚝食就是一道余味悠长的珍馐,使人吃了还想吃。家乡人围坐一起说起家乡的美食,说起家乡的蚝烙、烤蚝、腌蚝仔,总是两眼发亮,思绪飘飞,满心欢喜。对离家的游子来说,普通家常的蚝食就是家乡朴素亲切的印记,就是舌尖上温柔的乡情。
来源:东岸,图文:陈瑞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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