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乡村
有人说土地是无私的，确是如此，不信，你可以到乡村走走看看。诚然，春种夏耘秋收冬藏，一年四季，乡村有不同的景色，也有各种瓜果菜蔬河鲜可以品尝。如果要问，最美的记忆里，最美的味道有些什么？我想，最美的记忆，都与乡村有关。
当燕子在屋檐上叽叽喳喳时，春天又回到了乡村。莺飞草长，生机盎然，一阵春雨过后，田间、地头、河堤、山坡，草绿了，花开了，各种嫩芽、嫩草，也偷偷地夹在绿蓬中，生长着。
抓一把鱼腥草洗干净，或凉拌，或干炒，就是一道美味佳肴。在潮汕地区，每到农历三月初，不少村民会采摘鸡屎藤、伸筋藤、苦刺心、臭草心、蜡李叶、四方枝苦楝叶等鹅黄嫩芽，洗净、剁碎、炒熟、加上虾仁、香菇， 作为佐料，和上米饭，就是一碗“青草饭”。美味可口又能驱病化湿，解毒消肿，据说是以前穷人家春季养身体的好食材。
烟花三月，还有一道凉拌香椿芽菜值得品尝。就是《庄子·逍遥游》中“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中提到的“香椿”，而不是《诗经·小雅》中“我行其野，蔽芾（fèi）其樗”中的“樗”，那是臭椿。“菜能芬人齿颊者，香椿头也。”香椿头是春天被擎在枝头的美味,清代美食家李渔的赞誉毫不为过。香椿头要趁早，吃鲜，吃嫩。对于吃惯了大鱼大肉的现代人来说，简直就是人间仙品。其实，春天的乡村，处处有可口的菜蔬。
暑气一到，蝉鸣声渐起。摘桑葚可是小朋友喜欢做的乐事。乡村生活相对贫瘠，少有零食，背着书包上下学的读书娃，走在村道上，目光就会在田间地头或房前屋后的桑树上打转。发现一枚枚桑葚由青色变成了深紫色，一串串紫亮，挂在枝桠上，令人垂涎欲滴。
小伙伴们，见状放开脚步奔向清芬肆意的桑树。攀着枝，踮起脚，互相协助，边拽边往口里送，一幅狼吞虎咽的馋相。不一会，嘴巴、手指头，染了紫红，桑葚汁还会垂着嘴角滴落到胸前的衣服。凉爽酸甜的味道，由口腔漫向全身。少倾，燥热的身体为之舒爽，随着味蕾迅速扩散到全身 。围着“战利品”，大家边吃边聊天，在欢声笑语中品着酸甜可口的桑葚，更难得的是，同学们在一起玩耍中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所凝结成的友情，历久弥新。
夏日，天气说变就变，三五场大雨骤降，乡村池塘、沟壑涨满，正是鱼肥蟹黄的季节，也是捕鱼的好季节。鱼类很多，有鲤鱼、鲶鱼、鲫鱼……在池塘边，水渠旁，河沟畔，甚或稻田里都可以捕到鱼。约上几个好友，拿着农村的捕鱼神器——篾笼 ，将泥鳅、河鳗、土鲶、黄颡爱吃的猪骨头砸碎放入篾笼内，拴紧笼盖。傍晚时，将篾笼放在鱼类经常出没的水域中，堵住进鱼口，系上一根绳索，将笼沉入溪河里。晚上，这些肉食鱼闻到香味便会钻进笼内。待到次日清晨便可收笼，一大半笼鱼，收获可观。我们便抬着鱼笼子，尽兴而返。
当然，最有乐趣的是到溪边抓螃蟹，晚上，每个小伙伴手提一支手电筒，那些横行霸道的小不点，一见到光亮，就四向逃散，没了方向。动作快的人，一把抓住，往桶里丢，手脚迟钝的人，抓住它，还会被小螃蟹大脚钳住手，有伙伴被钳住了，还惹得旁边的人哈哈大笑，欢笑声划破乡村宁静的上空。我们用稻草生一堆火，将螃蟹大卸八块，就着溪水冲冲，然后烤了吃。嚼着大钳脚，咬着蟹小脚，啃着蟹肉，虽没有调料，甘甜肥美，细腻香醇顿时溢满口腹，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不亚于张岱在《陶庵梦忆·蟹会》中的描绘。
夏日的乡村，除了能够抓鱼蝦蟹，品尝河鲜，还能闻阵阵稻花香，农人收获早稻谷后，早稻米饭也是香喷扑鼻，酥软美味，或许只有参与农忙收割的人更能体会新鲜稻米的香美和收获的满足，亦更能领悟“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的意思。晚膳后，抬头望苍穹，月明星稀，山朦胧，水也朦胧，树影婆娑，老榕树的墨绿云顶也多了几分神秘。索性，数数星子，望望远山，听听蛙鸣。被丝丝的凉风抚摸着，我的心里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温馨而曼妙的夜，那是一份不可言说的美。
春华秋实，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也是多色彩的时节。田野一片金黄，稻浪翻滚；一串串红辣椒、花生被收割、分拣；一块块番薯被刨出来；还有农家小院的一个个红石榴，到处瓜果飘香。我们几个小伙伴会找一处空旷的地带，更多是在迎风的地埂上，垒个土窑或者刨个深深的长坑，在上面放上地瓜，然后四处捡木柴和干草，点火烤番薯。不一会儿，就闻到番薯熟了的香味了，番薯内软外焦，极其烫手，我们几个小朋友围坐在一起边看小人书，边品尝香甜可口的收获。如今，四十岁以上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这种经历。
时光匆匆，村民秋收完了，冬天也就接踵而至，为了准备冬天的食材，不少村民会找来大瓦瓮，腌起了咸菜，亦叫泡菜、酸菜，在冬春之际，可以食用，腌成后，味温和绵酸，青黄透亮，吃起来清脆爽口，是我们的家常小菜，还拿它送亲戚朋友、左邻右舍。我母亲趁冬天空闲，自己还动手酿造一坛糯米酒，清凉透明，口感醇甜，餐前饭后小酌几杯。冬饮一杯，不仅舒筋活血，还能驱寒提神。
民以食为天，美在味觉，品美味也是品劳动成果的滋味，因为如没有经过一番付出和努力，哪来有成果可品，品美味更是对过去的回味和回忆。
今年五一，我和朋友趁空闲驾车回家乡看看，河流变清澈了，老房子粉刷一新，村庄静谧安祥。触景生情，我不禁想起那段曾经经历的鲜活往事，还有那自然而素朴的浓浓乡味，悠远而绵长。
来源：东岸，文：马泽松，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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