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丰这条老街,烟火氤氲话乡愁
据史料记载,数百米长的海丰大街,最早可追溯到唐朝初期,并于民国时期重新修建。这条绵延千年的古驿道,是汕头到广州的重要枢纽通道。作为交通要道,大街曾经是海丰县城最繁华的一条街。街道两旁是两层的骑楼,楼层叠榭别致。楼上居住,楼下商铺林立,聚集了我们大海丰各种传统手工制作工艺品。短短几百米的一条街,竟然容纳乾坤万象,涵盖一方民众生活起居的全部,难怪她曾被誉为“民国一条街”。时光流逝,上世纪90年代初,324国道即广汕公路全线开通之后,大街完成了她连接周边城市的历史使命,悄然隐匿于县城的闹市一角,俯仰世间纷繁的万象。家乡湛蓝的天空,照见着它曾经有过的显赫辉煌;斑斑驳驳的骑楼上下,诉说着她千百年来的风雨沧桑;依然琳琅满目的民间手工品和几间百年作坊、老店,历经长风巨浪,依然固守一方风情,以质朴平和的姿态,时时唤醒着游子们关于故乡的思忆,也给匆匆过客们留下一丝关于现代喧嚣之下的野生众相。
大街于我,虽没有在她的怀抱中吮吸成长,但90年代中后期,在龙津中学任教的几年里,每天四趟,穿梭于她的怀腹中。每天清晨,我便从城西踩着单车,穿过尚未醒来的东门头,进入大街,这时我总是会慢下来,抬头看看狭长的碧蓝碧蓝的天空,畅快地呼吸从龙津河吹来的清爽的风。每逢月初发了工资,我会起得更早,早早地去到那家有着历史的“云吞店”,坐在骑楼的过道里,一边等着云吞上桌,一边看着开店门的大伯大妈们在互相道“早安”,或听着蹲在骑楼走廊边边刷牙边调侃大妈的小哥哥小姐姐们;或是在傍晚,跟前来接我下班的孩子她爹,迎着细长的夕阳,故意推着单着,慢慢地走在大街,目逛着骑楼两边的店铺,让工作了一天的身心稍作放松。
而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接近龙津河的街口,有一间盒饭店,那时我们叫它“桥头盒仔饭店”,飘香软糯的米饭,大块足味的焖三层肉和香煎小红珊鱼,是最令我口水泛滥的午餐。记得那时每逢期中考、期末考试,大家集中改卷,工作餐就是吃“桥头盒仔饭”,我居然可以一次吃两盒,被同事戏称为“憨吃妞”。每次买饭,我都会自告奋勇去买,慢慢跟老板熟了,每次踩着单车下班经过他的店口,我都会吆喝一声“老板,好香”,但无论多忙,略显肥胖但白净豪爽的老板娘总会大声回应“下来吃一盒再回去。张三、李四,王妈、彭伯等等,在大街溜达多了,都会打着这种充满浓浓烟火气息的问候。
是的,大街的骑楼没有广州或者其他任何古城的骑楼宏伟壮观,大街的历史文化似乎也缺少了点风云变幻般的壮烈,但是,大街于我,总是有着在心间萦之不去的情感,那便是这些:湛蓝的狭长的天空、悠悠的细长的晚霞、透过时光斑驳的骑楼、飘香留唇的乡味以及被我大学同学喻为“化石”的质朴的市井话语。我相信,每一个县城的居民,无不深深地感知着,大街的一点一滴,已经渗透进了一代代人的血脉里,同时以这样一种被外来人认为“野生态”的朴素方式,诠释着一方百姓生养的内涵。我也相信,许多外出回来的县城居民,也一定是感念着大街的炊烟,感受着大街积淀深厚、历经风霜的岁月里,那份直冲云霄的高旷力量。
记得是2018年暑假,一位在大都市中长大、教高中历史的朋友跟我回到海丰。第一天带他走遍了县城的景点,午饭时,他一定要我带他到最古老、最有“海丰味”,也是我最难忘的地方吃饭。我直接带他到大街吃盒仔饭。没想到那哥们,居然爱上大街,连续三天都在大街溜达吃东西,回去路上跟我煲电话粥,不停地重复一句话“丹丹,若是你的呼声有力,一定要呼吁保护你们的大街,那是一条生命力强大且旺盛又充满原生态气息的古街,她淳朴又厚道,让我肃然起敬。”另一位乡弟也说,他的朋友到过大街之后,也是念叨着“大街的野生态,是外面的世界见不到的。”
曾经读过作家梅洁的散文《古树·家园》,文章主要描写了因南水北送,淅川一带几十万人移民,村落和古树被淹没,人们撕心裂肺,随着时间推移,人们思乡之情与日俱增,甚至到了成疾的地步。后来企业家李爱武斥资移古树,建成古树园,并组织移民回来相聚于古树园。当时作家梅洁在现场看着一个个泪流满面抱着或抚摸着古树的移民感动得热泪盈眶,听着移民们喃喃自语“树留下了,根就会留下,心也会留下。”作家最后写道“淅川古树园是凝质的历史,是聚合的岁月,是缩写的命运,是精神的家园。它将与移民同在,与大地同在,与天下善爱同在。”我想,大街之于海丰百姓,何尝不是如此呢?!
(作者:陈丹玉 || 出处:@小草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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