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园老马 发表于 2020-8-5 16:53:15

六人农会的故事



海丰县城龙舌埔,绿树成荫,鸟语清脆;龙津河流淌至此划出弧形,在湛蓝的天空下来个漂亮的转身,婆娑的波光里跳荡着岁月的沧桑。1917年,彭湃抛弃地主家庭的舒适优渥生活,从海丰东渡到日本留学,参加当地进步社团和组建社会主义青年团地方组织的实践,探索着救民救国的真理。当时,彭湃深切地感到“生做中国人的唯一责任是救国”,认为“中国是农民占多数,中国的革命要依靠农民”。留学返回海丰后,彭湃就把目光投向广袤的农村,下决心到农村去做实践运动,希望通过有声有色的宣传,能够唤醒农民们的觉悟和认识。

1922年6月中旬的一天,东方的天空刚发白,彭湃身穿整齐洁白的学生制服,头戴白通帽,脚穿皮鞋来到海丰赤山约的农村开展革命宣传。一路上,无论碰见挑着粪水的农民,还是怀抱孩子的妇女,彭湃总是恭敬地闪让在旁边。这时,一位四十多岁的农民走过来,彭湃趋前招呼,那农民误以为是来收捐的官差,惶恐地说:“先生呀!我们不得空闲和你谈,恕罪”。彭湃却不气馁,继续走访了几个村庄,村里的男女老少不是避而远之,就是关闭门户。处处碰上软钉子,彭湃在村子里徘徊很久,直到暮色送人归。只有接地气的人,才会感受时代洪流最深处的脉搏。彭湃通宵难眠,毅然摘掉白通帽,把学生服换为粗布衣服,打着赤脚,踏着乡村中的泥泞小路,走到农民中间去了。彭湃经常接近农民,跟农民一起除草锄地,帮助农民舂米,与农民聊家常,交朋友,最终打开农民的心扉。

在海丰大地,四乡八寨神庙前的榕树下,往往是农民纳凉的地方。1922年7月的一天,彭湃顶着烈日,携带从日本带回来的留声机,来到龙津河畔天后庙前面一棵大榕树下,先把留声机的唱片放在磁盘里,再把带有唱针的唱臂放在最外边的槽内,熟悉的唱腔和优美的音乐就播放出来了。不少赶圩的农民被留声机的歌声所吸引,围聚了过来。一招结束,彭湃耍起魔术,变换花样来吸引农民的眼睛。只见彭湃手里端着一杯清水,忽儿变黑,忽儿变红。彭湃便对围观的农民们说:“世界本来没有压迫,像这杯清水;后来有了地主剥削,清白的世界被搅混得黑暗;十月革命胜利和中国共产党诞生后,贫苦大众才看到红太阳,看到光明。”彭湃振臂挥手,一改往日文绉绉的腔调,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娓娓道来,历诉农民水深火热的痛苦,地主敲骨吸髓的罪恶,指出封建社会土地所有制是一切不合理的根源。一些农民聆听了彭湃的宣传演讲,革命种子在潜移默化中撒播在他们的心田里。有一天,农友徐友植跟随彭湃下乡搞农运宣传的时候,忧心忡忡地告诉彭湃:“海丰的地主豪绅到处造谣你发疯了,患了‘神经病’”。彭湃听完,哈哈大笑,回答说:“我希望不久的时间内,有许多像我这样发疯和神经的人出现”。
一个人有了理想,生活就有了动力。为了向农民宣传革命真理,彭湃总是披星戴月,忘记疲劳,忘记头发长了,衣服脏了,白皙的皮肤晒成了棕红色。彭湃这位风度翩翩的昔日留学生,在风吹日晒下,变成一位精干,富有农民气质的青年。从此,彭湃逐渐和工人与农民打成一片,走上一条与工农携手同进的道路,更加坚定了他的革命信念。彭湃瘦削的外表下包含着一颗多么伟大、刚强而坚毅的心啊!


1922年7月29日,彭湃再次在龙山天后宫前面的大榕树下宣传革命道理,用留声机播放白字戏、革命歌曲等唱片,声情并茂,男女老少看得如痴如醉,津津有味。彭湃即兴演说:“加入农会好比过河,这边河岸是痛苦的,对岸是幸福的,可是个个都怕被河水浸死,都不愿先过……互相推诿,结果没有一个人敢过。加入农会,即是联合过河,手握手地前进。”一位四十多岁的农民忽然高声责问:“吹牛,请你们家彭名合(彭湃爷爷之名)不要来逼我们的租,我才相信你是真的。”彭湃正欲回话,身旁一位壮实的青年农民突然站起来:“你耕的是彭名合的田,如能减租,是你一个人的利益,我们更多的人该怎么办?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能否团结,这好比下棋,谁能行得好,谁就胜利。”彭湃喜不自胜,上前紧握这个青年的手,原来他就是海丰赤山约常来榕树下聆听彭湃宣传的张妈安。于是,彭湃瞅准时机,建议成立一个农会,他说:“入农会好比过河,要大家手牵手;手牵手才能过河,农民联合起来才能办事,农民才答应参加。”在场的农民李老四听后赞同地说:“对呵,我们几人就先成立一个农会,将来有人加入就好,如没有人加入,我们也不要散,同心干下去”。

有了共同的追求和共同的语言,彭湃跟李妈安在交谈中碰撞出不少智慧的火花,随即拍板当晚商量成立农会的事情。1922年7月29日的晚上,夜幕降临在龙舌埔的得趣书室里,一盏微弱的煤油灯发出炽热的光明。不一会儿,张妈安、李老四以及另外三位农友应约来到彭湃居住的得趣书室。彭湃的精神振奋,喜形于色,敞开双臂把张妈安五位农友迎进屋里;彭湃的妻子蔡素屏立即冲水泡茶,忙前忙后,热情款待。于是,彭湃和张妈安等人商讨了农民如何团结起来,组织起来进行斗争。彭湃畅所欲言,总结早年在日本留学时参加社会实践的经验,应用到即将组织的农会上,使其能够经得起历史的考验。共同的革命信仰把六颗火热的心紧紧地凝聚在一起,彭湃与张妈安、林沛、林焕、李老四、李思贤在得趣书室里成立海丰第一个农会——著名的“六人农会”正式诞生了,一个新型的农民组织在海丰农民运动史中喷薄而出了,成为中国农运史上第一个新型的农会组织,海丰成了中国农民运动的发源地之一。在彭湃的主持下,六人农会成员庄严宣誓,洪亮的声音振聋发聩:“服从指挥,叫你去抓老虎舌、去钻刺丛、去下海、也是要去,有什么任务一定要完成;革命不要钱,不替有钱人做事;要严守秘密,不论父母、妻子、兄弟都要保守秘密,如果被敌人抓去,不许出卖同志”的会规。虽然,六人农会仅有彭湃、李妈安、林沛、林焕、李老四和李思贤六名会员,是一个瞧不起眼的农会组织。然而,六人农会有能量,擅于团结教育农民,组织农民同地主豪绅作斗争,迈开了海丰农民由分散到组织起来的第一步。它犹如一颗不会熄灭的火种,在龙舌埔的上空闪烁着火焰,时刻照亮着佃农们的眼睛。



六人农会是对外面的称呼,其实在农会里面,彭湃还成立了一个革命秘密组织——贫人党,吸收其中积极坚强的农会会员,采用“十人团”的形式,即由一个骨干吸收十人成为一组,组内由一个骨干领导,受上一级单线领导,组与组不发生横向关系,还有一套纪律和联络信号。贫人党还依照古代“歃血为盟”的方式,饮鸡血酒发誓,为贫苦农民的利益和解放而奋斗。贫人党这种组织形式以后被社会主义青年团广东第二次代表大会采用,改称“十人团”,并在决议中写道“农民协会之会员应择其最觉悟之分子,组织十人团,为全会之骨干”,“十人团之入会应设誓或其他表示,尽忠于无产阶级之服务之形式,如识字之会员则使其签字”。此后,六人农会成立互相帮助的济丧会,调解处理农民大量纠纷案件,领导农会对地主开展“同盟非耕”,打击城乡土豪恶霸的敲诈勒索等等……农民感到农会是为他们排忧解难,为他们谋利益,信仰日益加深,农会的威信树立起来了。六人农会就像火种,很快蔓延成燎原之势,1922年10月25日,在六人农会的基础上,赤山约农会在龙山天后庙成立了。1923年1月1日,全县六十多位代表欢聚在海丰县城,成立海丰县总农会,选举彭湃为总农会长。海丰总农会是马克思主义开始与中国农民革命斗争的实践相结合的产物,使得中国农民运动进入了一个与旧式农民起义完全不同的新时期,进入了有明确的奋斗目标和斗争纲领的新时期。

如今,海丰县城龙舌埔广场上有一尊“六人农会”的雕像栩栩如生:有人赤身裸背,凝神聆听;有人昂首端坐,手执烟斗;有人肃然站立,腰板挺直,尖顶竹笠还挨着板凳哩!尤其是彭湃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闪烁着睿智,砥砺中露锋芒见风骨。条形桌上的一盏煤油灯,就好像在灼灼跃动,陪伴着“六人农会”救贫济困的理想和信念,探索为农民解放而奋斗到底的目标,夜复一夜地照亮了农民们的心灵。时光凝聚着历史,六人农会那种敢为人先的革命精神,将永远激励着人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开拓进取,为实现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奋斗。







本文来源:东岸,图文:吕珠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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